装小孩
周末的阳光斜斜地淌进客厅时,老周正蹲在地板上研究儿子周明的乐高积木。六十岁的人了,老花镜滑到鼻尖上,手指捏着块厘米见方的零件转来转去,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爸,您这是要搭航天飞机?”周明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看见父亲面前摊开的图纸,忍不住笑出声。老周头也不抬:“你小时候总说要当宇航员,我这不是帮你圆个梦?”
周明放下杯子挨着父亲坐下。四十岁的人了,在父亲身边却总像没长大的孩子。他瞥见茶几上的体检报告,父亲的骨密度又降了,医生说得多运动。正想开口,老周突然拍了下手:“对了,社区明天有亲子运动会,你陪我去。”
“亲子?”周明愣了,“那不是给小孩和家长办的吗?”
老周摘下眼镜,眼睛眯成月牙:“谁说大人不能当小孩?你小时候我总加班,从没陪你参加过。这次换我当儿子,你当爸,补回来。”
第二天一早,老周真就穿上了周明高中时的运动服,洗得发白的领口还歪着。周明看着他往额头上贴卡通贴纸,突然想起自己八岁那年,也是这样缠着父亲要去游乐园,父亲却指着文件说“乖,下次”。
两人走到社区广场,穿校服的小孩们叽叽喳喳。老周拉着周明的衣角,声音压得低低的:“爸,我有点怕。”周围有人看过来,周明脸上发烫,心里却软得像棉花。他学着记忆里父亲的样子,拍拍老周的背:“别怕,有我呢。”
第一个项目是两人三足。老周的步子迈得又小又急,像踩不准节奏的孩子。周明故意放慢速度,膝盖弯得低低的,配合着父亲的步频。绳子勒得脚踝发红,老周却笑得喘不过气:“你看那对父子,摔得跟狗熊似的!”
轮到跳绳比赛,老周跳着跳着就同手同脚,绳子缠在胳膊上解不开。周明蹲下来帮他理绳子,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头发混在黑发里,像落了层霜。阳光穿过稀疏的发丝,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爸,我渴了。”老周突然说。周明愣了愣,赶紧跑去买水。回来时看见老周正蹲在花坛边,跟个穿红裙子的小姑娘分糖吃。小姑娘举着棒棒糖问:“爷爷,这是你爸爸吗?”老周特认真地摇头:“是我大儿子。”
周明走过去,听见老周正说:“我儿子可厉害了,会修自行车,还会给我讲孙悟空的故事。”他想起上周回家,看见父亲对着手机研究怎么扫码骑车,老花镜都快贴到屏幕上了。
下午的拔河比赛,老周非要站在最前面。绳子绷紧的时候,他踮着脚使劲,运动鞋在地上磨出沙沙的响。周明站在他身后,看见父亲的肩膀微微发抖,却还在喊:“加油!儿子使劲!”
比赛结束时,两人都满头大汗。老周举着个 participation(参与)的奖牌,得意地别在胸前。回家的路上,他脚步轻快,嘴里哼着跑调的儿歌,路过小卖部时突然停下:“爸,我想吃冰棍。”
周明买了两支绿豆冰,递一支给老周。冰棒化得快,顺着手指往下滴糖水。老周舔得嘴角都是黏糊糊的,像只偷吃东西的猫。周明掏出纸巾给他擦嘴,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走到单元楼门口,老周突然不走了。他看着周明,眼睛亮晶晶的:“其实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多活动活动。”周明的手顿了顿,听见父亲又说:“小时候你总说,等我老了,就天天陪我玩。现在你做到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老周的影子微微佝偻着,却紧紧挨着周明的影子。周明突然明白,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轮流当小孩。他小时候赖在父亲怀里要星星,如今换父亲攥着他的衣角要颗糖。
楼道里的灯亮了,昏黄的光落在老周的奖牌上。周明扶着父亲的胳膊,一步一步往上走。老周的脚步慢了,却踏得很稳,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明天我们还来玩,”老周说,“我当哪吒,你当李靖。”
周明笑着点头,听见父亲又嘟囔:“不过你得答应我,别像李靖那么凶。”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周明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他骑在父亲肩头,手里举着半根融化的冰棒,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那时候父亲的肩膀宽阔得像座山,如今这座山慢慢矮了,却在他心里越长越高。
客厅里,老周已经坐在沙发上摆弄那块奖牌。周明走过去,看见他把奖牌挂在乐高航天飞机的驾驶舱里,像给宇航员别了枚勋章。
“爸,”老周抬头看他,眼睛里闪着光,“下次我们去公园放风筝吧?你小时候总说我放的风筝飞得最高。”
周明嗯了一声,转身去厨房倒水。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温柔地照着窗台上那盆父亲养的仙人掌,仙人掌顶端抽出了新芽,嫩得像颗刚冒头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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