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子记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撞在老槐树上,发出呜呜的响。李建国蹲在派出所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笑起来露出颗小虎牙——那是他女儿李丫,六岁时在镇上的庙会走失,如今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身旁的王磊把半截烟摁在地上,他是李建国的儿子,今年二十岁,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爸,要不先回去吧,今天跑了三个地方,都没消息。"他声音里带着疲惫,却刻意放得轻柔。
李建国没动,指腹摩挲着照片上女儿的笑脸,喉结滚了滚:"再等等,张警官说今天有个线索。"
十二年前的庙会像场醒不来的噩梦。那天李建国带着李丫和刚上小学的王磊去赶会,他给王磊买糖人的功夫,回头就没了女儿的影子。人群像潮水般涌来涌去,他喊哑了嗓子,王磊吓得直哭,直到天黑透了,才拖着灌了铅的腿报了警。
这些年,李建国带着王磊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他年轻时在工地摔断过腿,走路一瘸一拐,却总抢着扛最重的行李;王磊高中没毕业就辍了学,跟着父亲打零工攒路费,白天在劳务市场扛钢筋,晚上就对着寻人启事上的信息比对到深夜。
"爸,你看那是不是?"王磊突然拽了拽李建国的袖子。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下,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身形单薄,正低头看着手机。她的侧脸轮廓,像极了照片上的李丫长开了的样子。
李建国猛地站起身,腿疾让他踉跄了一下,王磊赶紧扶住他。两人一步步挪过去,李建国的心跳得像擂鼓,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姑娘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抬起头来。那双眼晴很亮,带着几分警惕。李建国的目光落在她左耳后,那里没有记忆中那颗小小的红痣——李丫生下来就有的红痣。
"对不起,认错人了。"王磊连忙道歉,拉着失魂落魄的父亲往回走。走了没几步,李建国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插进花白的头发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王磊蹲下来,轻轻拍着父亲的背。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把李丫架在脖子上,说要让闺女看最远的风景;他记得妹妹总抢他的作业本画画,画里的一家人手拉手,头顶上飘着歪歪扭扭的太阳。这些年,父亲很少在他面前哭,可每次线索中断,夜里总能听见父亲在被窝里叹气。
"爸,咱不找了行不行?"王磊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些年你把自己熬垮了,妈走的时候......"他没说下去,母亲是三年前积郁成疾走的,临走前还拉着李建国的手说:"别太苦了自己,孩子们平安就好。"
李建国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你妹妹还在外头呢,她要是受委屈了怎么办?要是想回家找不到路怎么办?"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个褪色的塑料蝴蝶发卡,是李丫走失那天戴在头上的。
那天晚上,父子俩挤在二十块钱一晚的小旅馆里。王磊翻着手机上的寻人论坛,突然指着一条新发布的信息喊:"爸!你看这个!"信息里说邻市有个福利院,有个姑娘和李丫的特征吻合,左耳后有颗红痣。
天没亮,两人就揣着仅剩的几百块钱上了火车。火车摇摇晃晃地前进,李建国把发卡紧紧攥在手里,王磊靠着他的肩膀,听着父亲反复念叨:"丫丫要是还认得出我,会不会怪我没看好她?"
福利院的铁门打开时,王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院长领着个姑娘走出来,她穿着干净的校服,梳着简单的马尾,看见他们,眼里闪过一丝怯生生的好奇。
李建国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左耳后——那颗小小的红痣,像朵含苞的花,清晰地印在白皙的皮肤上。
"丫丫......"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姑娘愣住了,眼里渐渐蓄满泪水,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爸爸?"
李建国再也忍不住,一瘸一拐地冲过去,把姑娘紧紧搂在怀里。十二年的风霜雨雪,十二年的颠沛流离,在这一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水。王磊站在一旁,看着妹妹扑在父亲怀里哭,看着父亲颤抖着抚摸妹妹的头发,突然觉得这些年吃过的苦,走过的路,都值了。
回去的路上,李丫攥着那个塑料蝴蝶发卡,说她一直记得这个发卡,记得哥哥总让着她吃糖,记得爸爸的肩膀很宽。她被人贩子拐走后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去年才被送到福利院,一直偷偷攒着捡废品的钱,想找回家的路。
火车穿过隧道,窗外的阳光涌进来,照亮了三张含笑的脸。李建国悄悄握住两个孩子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所有的寒冷。他知道,寻路的日子结束了,回家的路,就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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