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张芝麻饼摆进竹篮时,指腹沾着的芝麻粒蹭在篮沿上,像撒了把碎星子。武大郎蹲在门槛上编竹筐,竹条在他手里翻飞,突然“啪”地断了根,他慌忙去接,却被竹刺扎进掌心。
“别动。”潘金莲放下篮子走过去,抓起他的手往嘴里送——刚要吮掉血珠,又猛地缩回手,从围裙兜里摸出块干净布巾,动作粗鲁地按住伤口,“跟你说过多少回,编筐时戴手套,偏不听。”
武大郎盯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笑了:“媳妇,你刚才想亲俺?”
布巾下的手猛地收紧,他“嘶”了声,却笑得更欢。潘金莲瞪他一眼,转身往灶房走:“再胡扯,今天的芝麻糖全给流浪狗吃!”
“别啊!”他连忙跟上,掌心的血印在布巾上洇出小朵红渍,“俺不胡说了……那、那晚上能多包两个肉馅饺子不?”
她没回头,嘴角却悄悄翘起来。灶台上的铜盆里泡着新收的荠菜,是今早去城外挖的,沾着的泥土还没洗干净。潘金莲挽起袖子倒水,忽然发现盆底沉着个银亮的东西——是那支“并蒂莲”银簪,想来是昨晚摘下来时没放好,掉进水里了。
她把簪子捞出来擦净,刚要往发髻上插,院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张屠户媳妇扯着嗓子喊:“金莲妹子!快出来看西洋景!”
潘金莲把簪子别好,掀帘出去,正撞见西门庆家的管家领着两个小厮,往对面空铺子里搬牌匾。那牌匾红底金字,写着“西门饼铺”四个大字,晃得人眼晕。
“哟,潘娘子出来了。”管家皮笑肉不笑地拱手,“我家官人说了,邻里街坊的,往后做饼子也好有个照应。”
潘金莲瞥了眼那牌匾,突然笑了:“是该照应。正好我家新做了批桂花糕,管家要不要带两盒回去?让西门大官人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照应’。”
管家的脸僵了僵。自从潘金莲把“武记饼铺”的招牌刷成亮黄色,又在门口支了张矮桌,摆上试吃小盘,对面的杂货铺都被抢了半成生意,更别说这新开的饼铺了。
武大郎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手里攥着那根断了的竹条,指节发白:“俺们凭手艺吃饭,不稀罕谁照应。”
“呵,凭手艺?”一个小厮嗤笑,“就凭武大郎这身子骨,做出来的饼子怕不是也带着股酸馊气?”
潘金莲还没说话,武大郎突然往前迈了半步——他明明比那小厮矮半个头,却硬生生把对方逼得后退了半步。“俺媳妇做的饼子,城里酒楼都来订,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他把竹条往地上一摔,“再敢胡吣,俺、俺拿擀面杖敲碎你的牙!”
潘金莲心里一动。搁在从前,他只会把她往身后藏,自己缩着脖子听骂。她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抬眼对管家说:“牌匾挂着吧,反正过不了仨月就得摘。”
管家气哼哼地指挥小厮钉牌匾,潘金莲转身回灶房,却被武大郎拉住手腕。他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却亮得惊人:“媳妇,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酒楼来订饼了?”
“骗你的。”她故意逗他,见他脸垮下来,又忍不住笑,“不过王记酒楼的掌柜今早路过,问咱能不能做枣泥馅的蒸糕,他要给公子哥办生辰宴用。”
武大郎的眼睛瞬间亮了,转身就往屋里冲:“俺马上去磨米粉!”
“回来!”潘金莲把布巾往他手里一塞,“先把手上的伤包好。还有,王掌柜要的是千层枣泥糕,得用新磨的糯米粉,你那陈米磨出来的不行。”
他乖乖坐回门槛上包扎,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墙角的米缸,像只等着开饭的小狗。潘金莲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刚穿来时,她拿着擀面杖追打抢饼的无赖,他蹲在旁边筛面粉,筛着筛着突然哭了——说他这辈子从没见过女人这么能打的。
那时她只觉得他窝囊,直到有天深夜,她发高烧说胡话,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用粗糙的手掌给她擦汗,还听见他跟灶王爷祷告:“求您让俺媳妇好起来吧,她要是走了,俺这铺子也开不下去了……”
“想啥呢?”武大郎凑过来,手里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竹蜻蜓,“俺编的,给你玩。”
竹蜻蜓的翅膀歪向一边,却透着股笨拙的认真。潘金莲接过来别在发髻上,银簪和竹蜻蜓并排晃着,倒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午后刚把枣泥糕蒸上,武松突然掀帘进来,身上还带着盔甲的寒气。他一眼瞥见潘金莲头上的竹蜻蜓,又看了看武大郎手里沾着枣泥的勺子,突然笑了:“哥,嫂子,这是……过上好日子了?”
武大郎手忙脚乱地把勺子藏起来,脸涨得通红:“二、二郎?你咋回来了?”
“休沐三天。”武松的目光落在蒸笼上,“闻着挺香,做的啥?”
“千层枣泥糕,给王记酒楼做的。”潘金莲掀开笼盖,热气腾起时,她看见武松的喉结滚了滚——这位在边关能生嚼牛肉的硬汉,竟也有馋嘴的时候。
武松拿起一块糕,刚咬了口就愣住了:“这味道……跟咱娘做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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