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那一道道裹挟着雷霆之怒与逆天决心的旨意,如同沉重的巨石投入深潭,在洪武朝的官场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但水面之下,却是更为复杂的暗流与一种近乎悲观的共识。
夜色中,离宫的官员们沉默地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御道上,灯笼摇曳的光晕映照着一张张心事重重的面孔。没有人交谈,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弥漫——陛下此举,怕是……难有成效。
宋国公府,书房内。
冯胜卸下朝服,眉宇间却无半分轻松。他对着前来议事的几位军中老部下,缓缓摇头。
“陛下之心,我等皆知。是欲防微杜渐,挽狂澜于既倒。”他声音低沉,“整饬卫所,抑制宗室,加强边控……桩桩件件,皆切中后世弊政之要害。若真能推行到底,或可延国祚数十载。”
一名部将忍不住道:“国公爷,既然如此,为何……”
冯胜抬手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然,法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再好的制度,也需后世之君有力,朝中之臣有为,方能维系。陛下天纵英武,自然可以铁腕推行。可后世子孙呢?”
他想起天幕中那个优柔寡断又刚愎自用的崇祯,想起那个被文官轻易蛊惑的建文帝,心中便是一沉。
“陛下能管得了洪武朝,管得了永乐朝,可能管得了二百五十年后吗?”冯胜长叹一声,“《皇明祖训》煌煌巨着,陛下尸骨未寒,建文便敢更易,何况后世?今日我等奉旨整军,他日一道诏书,或许便是人亡政息。此非人力所能强求,乃……气数使然。”
另一边,李善长坐在回府的轿子中,闭目养神,脑中却反复回响着朱元璋那杀气腾腾的命令,以及天幕中透露的只言片语。
“允文遵祖训……”他无意识地用手指在膝盖上划着这五个字,嘴角勾起一丝极其苦涩、近乎嘲讽的弧度。
这是陛下为太子一脉定下的辈分排行,寄予了“遵从太祖训示”的厚望。可偏偏,那个第一个将《皇明祖训》扔进废纸堆的,就是“允”字辈还带着“文”的建文帝朱允炆!
这是何等巨大的讽刺!
“陛下啊陛下,”李善长在心中默念,“您今日殚精竭虑,布下重重藩篱,或许真能挡住那李自成、张献忠,或许真能延缓边镇割据……可那又如何?”
他的思路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看透历史循环的冷漠。
“大明就不会因为别的缘故灭亡了吗?若后世之君皆如天启般昏聩,或如崇祯般操切,朝中尽是党争倾轧之辈,国库空虚,民不聊生。那么,即便没有李闯王,也会有王闯王、张闯王;即便后金不入关,也可能有蒙古复起,或东南海患,甚至……一场大旱、一场瘟疫,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掀开轿帘一角,望着窗外应天府沉寂的夜景,最终做出了决定:“罢了,陛下既有旨意,老夫便尽力去办。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当下之俸禄即可。至于二百五十年后……呵,与我李善长,与我淮西李家,又有何干系?” 一种明哲保身的消极,悄然取代了之前的震撼与忧惧。
而在文官与底层官吏的圈子里,气氛则更为压抑。
罗贯中回到家中,对着书架上那几套《三国演义》的手稿和刻本,怔怔出神。陛下的“文化审查”令,如同枷锁,让他感到窒息。他最终长叹一声,取出一部分可能涉及“敏感”兵谋策略的稿本,投入了火盆。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苍老而麻木的脸庞,那是理想在现实权力面前的无奈屈服。
一些六部的小官则在私下窃窃私语,担忧着清查卫所田亩、削减宗室开支会触怒多少权贵,自己会不会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成为被殃及的池鱼。他们对未来的担忧,远甚于对二百五十年后国运的关心。
这一夜,洪武朝的权力核心与官僚体系,在经历天幕带来的巨大冲击后,形成了一种奇特而悲观的共识:陛下意志坚决,改革势在必行,众人必须遵行。但对于这些措施能否真正改变那个已知的、悲惨的未来,绝大多数人,包括徐达、李善长这样的重臣,内心都持着深深的怀疑态度。
历史的惯性太过强大,制度的痼疾根深蒂固,而人性的复杂与帝王传承的不确定性,更是难以掌控的变量。
朱元璋试图以一己之力,扭转二百多年的国运轨迹。
但他的臣子们,在震撼与恐惧之后,更多的是一种听天由命的疲惫与清醒的悲观。他们将在皇帝的强压下前行,却几乎无人相信,能够真正对抗那看似早已注定的命运轮回。
夜空下,应天府依旧宁静,但一种关于帝国未来的、深层次的无力感,已然如同瘟疫,在知情者的心中悄然传播开来。
天幕再次亮起,依旧是那间逼仄的八平米小屋,朱及第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了正题,语气带着一种考据者的探究。
“各位老铁,昨天我们预告了今天要讲明末农民战争中的荥阳大会和凤阳之战。在深入这些大事件之前,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一位关键人物的起点。今天,我们就先从那位最终攻破北京城、埋葬大明的‘闯王’李自成的身世讲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