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师兄早在多年前就下了山,在红尘里混迹至今,再没回过师门半步。
当年因私自接活,触了祖规,被逐出师门,一怒之下另起炉灶。
谁料自那以后,竟像是中了诅咒一般,卦不敢算尽,灵台蒙尘,驱邪捉祟的本事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如同晨雾遇阳,不留痕迹。
如今过得潦倒不堪,有时连饭钱都凑不出,还得低声下气地向陆白这样的后辈开口借钱度日,若没人帮衬,怕是迟早冻饿街头。
可陆白从不曾嫌弃。
他记恩极深,始终记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当年李天师待他极好,小时候常给他带糖食糕点,新衣每月换一套,过年红包动辄上千。
要知道那是啥年头?一千块能买多少东西!寻常人家孩子压岁钱能有个几十块已是体面,李天师出手却如此阔绰。
所以每逢年节,陆白必提着大包小包上门探望,吃的用的样样不缺,再悄悄塞上一两万现金。
在他还没遇上王流畅、没接到大单子之前,一次生意最多挣一两千,有时几个月都接不到一单。
虽说也在网上四处打广告,搞低价促销、免费测运程,奈何同行眼红,背地抹黑造谣,把客户全抢走了。
这行当也讲丛林法则,弱者吃糠咽菜,强者通吃天下。
这晚,陆白开着“霸王龙”驶进李天师住的小巷。
那儿房租便宜得离谱,二十几块钱一个月,就能租到两室一厅。
但便宜自有代价——整片区域都是危房,墙裂如蛛网,风稍大些,瓦片哗啦直掉,夜里睡觉都得睁只眼。
窗户玻璃碎得七零八落,水管时常漏水,电也三天两头断,生活艰难至极。
更糟的是,方圆十公里内遍布三十多个垃圾填埋场、五十多座焚烧厂。
半夜常被一股焦臭味呛醒,空气浑浊得吸一口都犯恶心。
长年住在这儿的人,肺部多半出了毛病,尤其是体弱的老人们。
这片老居民区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几十年过去仍未拆迁。
留下的人,大多是孤寡老人,无亲无故,无人照料。
有些人死了好几天,尸体腐烂发臭,邻居才发现不对劲。
人间冷暖,莫过于此。
这里的环境和阳光小区简直如出一辙。
当陆白把那辆霸王龙轿车驶进这片区域时,四周的居民顿时投来各种目光——那车身上随便拧下一颗螺丝钉,怕是都能换他们一辈子住的房子。
他们想不通,这种级别的有钱人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什么?这儿穷得连风都懒得吹一下,哪有什么值得来的理由?
“妈!妈!他们是拆迁的人吗?你不是说,只要拆迁队来了,拆了咱家这破屋,就能拿一笔钱,然后搬去城里过好日子了吗?”
“看着是挺阔气的,但这阵仗又不像正府的人,倒像是私下来的。
可问题是,谁会没事跑这儿来?据我所知,咱们这一片老住户里头,也没听说哪家有啥富贵亲戚啊。”
“妈,妈,要不我去问问,能不能给点小钱?就一块两块也行啊,买点隔夜的鸡胸肉回来,今晚咱吃顿荤的,行不行?”
对这些人来说,能吃上一口菜市场甩卖的、放了一天的鸡肉,已经是过年般的享受了。
平日里,他们大多靠翻垃圾场维生——捡些富人家扔掉的旧衣裳,或者快过期的零食果腹。
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常年散发着一股子馊味,远远就能闻到。
“怎么能张嘴就要钱呢?咱们是穷,可不能穷得没了骨气。
咱们有手有脚,凭自己力气活命,干嘛要去低三下四地讨施舍?那跟街边伸手的乞丐有啥区别?”
陆白开着车缓缓穿过小巷,恰好听见母子这段对话,忍不住笑了笑,顺手从兜里抽出一叠钞票,轻轻往路边一撒。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一带的人纳入自己的帮扶名单。
没想到,事情却出了岔子。
那几个小孩看都没看地上的钱一眼,扭头就走。
问起原因,他们说爸妈早就交代过,不许碰陌生人给的东西。
陆白愣住了。
他原以为穷到这份上,见钱眼开是常态,没想到这些孩子竟有这样的底线。
想起自己当年住过的贫民窟,那些所谓的“孩子”,但凡有人路过,只要不塞点零花钱,立马围上来堵路,不给钱别想脱身。
“嚯,现在连钱都不捡了?我看他们不是真穷,是还没饿到那份儿上!”
皮蛋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满脸不解。
陆白却笑着摆摆手:“你别这么讲,人家那是有原则,跟咱们这些混日子的不一样。”
“行吧,既然没人要,你们去把那叠钱捡回来。”他转头对随从说,“别留那儿,回头被人顺走了算谁的?我的钱也是拼了命才挣来的,不是天上掉的。”
话音未落,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头慢悠悠走过来,手里拎着个铁夹子,动作利索地把钱夹进自己的破布包,转身就走,一点犹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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