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精致的白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瓶身在从大门射入的阳光照耀下,反射着冰冷而炫目的光泽。它不是被恭敬地递过来,也不是被随意地抛过来,而是以一种精准计算的、充满轻蔑的角度,落向秦龙身前半步远的、布满灰尘的冰冷地面。
这个动作,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具侮辱性。
它不是攻击,而是施舍;不是愤怒,而是漠视。是一种将对方尊严彻底踩在脚下,并表明你连让我亲手递给的资格都没有的、极致的轻蔑。
宗祠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追随着那只下落的玉瓶。有人震惊于柳清雪竟会用如此方式羞辱秦龙;有人(如秦虎)则是在极度的兴奋中期待着玉瓶落地碎裂、或者秦龙像狗一样爬过去捡起的场景;而更多人的心中,则涌起一股复杂的寒意——今日柳清雪能如此对待秦龙,他日若秦家势弱,流云宗又会如何对待秦家?
家主秦震山和几位长老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柳清雪此举,羞辱的不仅是秦龙,更是整个秦家的脸面。但他们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不彻底得罪流云宗,他们只能默许这种羞辱的发生。
“啪嗒。”
一声清脆却并不响亮的撞击声,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响起,异常刺耳。
玉瓶没有碎,它质地极佳,只是轻轻磕碰了一下,便稳稳地停在了秦龙脚前的青石板上。瓶身甚至没有沾染多少灰尘,依旧晶莹剔透,里面的那枚“凝气丹”散发着诱人的灵气光晕,与这阴冷、破败、充满屈辱的环境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玉瓶转移到了秦龙身上。
他会怎么做?
是屈辱地弯腰,在众目睽睽之下捡起这如同嗟来之食的丹药?还是愤怒地一脚将它踩碎,然后迎来柳清雪和柳风更残酷的打击?
秦虎等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压抑不住的狞笑,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秦龙做出任何一种选择后的悲惨下场。
柳清雪依旧站在那里,白衣胜雪,面容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丢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但她那双看似淡漠的秋水眸子里,却深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和快意。她要彻底碾碎秦龙心中那点可笑的骄傲,让他认清现实,让他永远活在今日的阴影之下,再也生不出丝毫与她攀比的念头。
柳风双手抱胸,嘴角噙着戏谑的冷笑,如同在看一场好戏。
秦龙低着头,目光落在脚前那只小小的玉瓶上。阳光恰好照亮了他低垂的侧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指节因为用力握拳而发白的双手。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弯腰捡起来?
不!那等于承认自己是摇尾乞怜的狗,等于将父亲秦啸天留给他的最后一点骨气都丢在地上任人践踏!他宁可死,也绝不做出这种举动!
一脚踩碎它?
然后呢?激怒柳清雪和柳风,给他们一个当场格杀自己的理由?让秦震山和长老们连表面上的维护都无法做到?这是匹夫之勇,是自取灭亡,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宗祠内的压力越来越大,各种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秦龙的背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秦龙会在这种极致的羞辱和压力下崩溃,要么爆发要么屈服的时候——
秦龙动了。
他既没有弯腰,也没有暴起。而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光线中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预想中的愤怒、扭曲、崩溃都没有出现。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上,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只有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燃烧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火焰,那是一种将滔天怒火和刻骨屈辱压缩到极致后形成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的目光,越过了脚前的玉瓶,越过了面带戏谑的柳风,最终,定格在了柳清雪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
他的嘴角,甚至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失败者绝望的笑,也不是一个疯子歇斯底里的笑,而是一种……洞悉了一切、并做出了最终抉择的笑。
这笑容,让柳清雪平静的心湖,莫名地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她忽然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龙血枯竭的废物,似乎并没有被她彻底击垮,反而有种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破茧重生。
秦龙没有看那玉瓶一眼,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他用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直视着柳清雪,用一种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清晰地传遍宗祠每个角落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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