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人出现了。
画面中走入两个男人。一个,李维几乎立刻就认了出来——是当年“G计划”所属科技公司的董事长,那个在后续调查和媒体报道中被描述为“资本运作老手”、“精明而冷酷的商人”、“将技术天才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幕后黑手”。视频里的他,比李维在新闻照片里看到的要年轻一些,但那股子属于商人的、混合着疲惫与精明的气质,已经很明显。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打着领带,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而另一个人……
当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完全进入画面,清晰地呈现在李维眼前时,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连同周遭的时间,一起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停止了。
是父亲。
高先生。
但,又不是李维记忆中和想象里的父亲。
视频里的高先生,同样穿着西装。不是他惯常的、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而是一套看起来质料不错、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甚至还系着领带。他的头发不再是不修边幅的蓬乱,而是被仔细地梳理过,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露出饱满的额头。脸上没有了李维记忆中那种沉浸于技术世界时的专注神采,也没有了母亲描述里“谈起梦想时眼睛会发光”的纯粹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一种被现实重压磨砺出的、属于成年人的世故与精明,眉宇间甚至还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焦虑与……挣扎?
李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然后狠狠拧了一把。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视频是有声的,但录音质量同样糟糕,背景有持续的、低沉的电流嗡鸣,人声也有些模糊失真,需要仔细辨认。
只见那位“董事长”将公文包放在昂贵的红木茶几上,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份装订好的文件,然后将其推到了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高先生面前。
“老高。”董事长的声音透过劣质的录音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充满蛊惑力的语调,“看清楚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身体前倾,手指重重地点在文件封面上。
“只要我们签了这份‘阴阳合同’,把账面做得漂亮点,把‘故事’讲圆满,就能彻底骗过华尔街那群只认数字的‘蠢猪’!他们手里的热钱,就会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涌进来!”董事长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异样的光,“有了足够的资金,我们就能摆脱现在研发经费捉襟见肘的窘境!就能招募最顶尖的团队,购买最好的设备,突破最关键的技术瓶颈!老高,你的梦想,我们共同的那个‘改变世界’的产品,就能真正被做出来!从图纸,变成现实!”
画面里,高先生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嘴唇紧抿。李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拒绝他!爸爸!像你一直做的那样,坚持原则!告诉他这是错的!”
仿佛是听到了儿子跨越时空的心声,视频里的高先生猛地抬起头,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红潮,他“啪”地一声,用力拍在茶几上,震得上面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这是欺骗!是赤裸裸的财务造假!是犯罪!”高先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但话语中的愤怒和抗拒清晰可辨。
看到这里,李维几乎要欢呼出来!看!我就知道!我的父亲是清白的!是正直的!他绝不会同流合污!他差点因为这一刻的“正义表现”而热泪盈眶,仿佛这视频证明了父亲的无辜,也证明了他二十年坚持的正确。
然而,视频并未在此刻结束,或者转向父亲愤然离去的画面。
董事长听到高先生的怒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冰冷的嗤笑。
“犯罪?呵呵……”他摇着头,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一切的表情。他不慌不忙地,再次将手伸进那个仿佛装着无数秘密的公文包,然后,缓缓地,抽出了另一份文件。
这一次,不是合同。
而是一份文件。封面是医院特有的那种浅蓝色。
董事长将这份文件,几乎是“啪”地一声,甩在了那份“阴阳合同”的旁边。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向高先生。
“那,这个呢?老高。”他一字一顿地问,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李维的心上,“这,算不算……‘犯罪’?”
高先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份新出现的文件上。当他的目光触及文件封面上某个名字时,李维清晰地看到,父亲整个人的身体,瞬间僵直了!仿佛被无形的闪电击中!
镜头似乎在这个时候,被有意无意地调整了一下角度(或者是偷拍者移动了位置?),使得观众(李维)能够勉强看清那份文件的标题和部分关键信息。
那是一份医疗诊断报告。
患者姓名:高 XX(正是高先生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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