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别墅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入静谧的呼吸里。白日的喧嚣和阳光都褪去,只剩下窗外疏朗的星子,和一轮清冷冷的弯月,将微光投在走廊光滑的地板上。
苏清雅是被一阵极细微的,压抑着的啜泣声惊醒的。
不是思雅那种响亮的大哭,也不是思清梦呓的嘟囔。这声音细细弱弱,像受伤的小猫,从孩子们房间的门缝里一丝丝漏出来,却精准地抓住了她的心脏。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微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
暖黄色的夜灯下,思清和思雅在各自的小床上睡得正沉。唯独思柔那边,被子鼓起小小的一团,正在不住地颤抖。细碎的呜咽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苏清雅心一紧,快步走过去。刚要伸手去抱,却发现床边已经蹲着一个身影。
是林枫。
他比她来得更早。他没有开大灯,就借着夜灯朦胧的光,蹲在思柔的床边。高大的身影在墙上投下沉默的阴影,动作却放得极轻。
他没有立刻把思柔抱起来摇晃,也没有急切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他只是伸出手,宽大的掌心,极其轻柔地,一下一下,拍着思柔蜷缩起来的后背。节奏缓慢而稳定。
思柔似乎陷在梦魇里,小小的身子瑟缩着,眼泪濡湿了枕头的一角,嘴里含糊地念着什么听不清的音节。
苏清雅停在一步之外,屏住了呼吸。她看着林枫。
他蹲在那里的姿势并不算舒适,甚至有些别扭。但他拍抚的动作没有一丝不耐烦。过了一会儿,他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将其轻轻放在思柔的枕边。
一段舒缓的古典乐流淌出来。
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些哄睡童谣,而是一段大提琴与小提琴交织的慢板乐章。旋律低沉,绵长,像月夜里静静流淌的河水,带着抚平一切褶皱的温柔力量。
音乐声很轻,刚好盖过那细碎的啜泣。
林枫依旧维持着那个蹲姿,拍抚的动作未停。然后,他跟着那音乐的旋律,极低极低地哼唱起来。没有歌词,只是简单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发出,带着一种男性嗓音特有的、略显沙哑的磁性,混在悠扬的弦乐里,奇异地和谐。
他的哼唱算不上多么专业,甚至有些生涩。但那份专注,那份试图用声音去包裹、去安抚的意图,清晰得不容错辨。
苏清雅靠在门框上,一动不动。
她看着月光勾勒出林枫侧脸的轮廓,看着他专注地凝视着被子下那一小团的身影,听着那低沉哼唱与古典乐融合,在静谧的夜里盘旋。
这一幕,像一颗温柔的子弹,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她的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她想起白天他在钢琴前流畅的演奏,想起荒野里他冷静的指挥,想起餐桌上他自然的应对……而此刻,是这个男人褪去所有外在光环和能力后,最原始,也最动人的一面。
一个沉默的父亲,用他笨拙却真诚的方式,试图驱散女儿小小噩梦里的阴霾。
没有说道理,没有许诺言。只有陪伴,和一段月光般清澈的音乐。
思柔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细小的抽噎。那小提琴的旋律正滑向一个尤其温柔缠绵的乐句,林枫的哼唱也随之变得愈发轻缓,像羽毛拂过水面。
被子下的小鼓包不再剧烈颤抖。一只小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无意识地抓住了林枫正在拍抚她后背的一根手指。
抓住,然后握紧。
林枫的哼唱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更轻柔地响起。他任由女儿抓着那根手指,另一只手依旧稳定地拍抚着。
音乐还在流淌。
抽噎声也慢慢停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取代了不安的啜泣。思柔抓着爸爸的手指,在那段月光小夜曲的包裹下,重新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林枫没有立刻离开。
他又维持着那个姿势待了很久,直到确认思柔真的睡熟了,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指从她的小手里抽出来。动作小心得像是在拆解一枚最精密的仪器。
他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弯腰,轻轻拉好思柔的被子,拭去她眼角残留的一点泪痕。
然后,他拿起手机,关掉了音乐。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夜灯,月光,和三个孩子平稳的呼吸。
林枫转过身,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清雅。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在朦胧的光线里对望。
苏清雅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她想说点什么,比如“你怎么想到用音乐的”,或者“思柔经常做噩梦吗”。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多余,甚至可能惊扰了这份刚刚降临的、脆弱的宁静。
她只是看着他,眼神里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惊讶,动容,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命名的柔软。
林枫也没有说话。他看着她,月光照进他眼底,那片平日里显得过于冷静的深潭,此刻仿佛也落入了温柔的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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