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录制间隙,主持人为了暖场,正和几位嘉宾闲聊着各自童年的梦想。轮到孙宇时,他侃侃而谈自己从小就想站在聚光灯下,赢得掌声。
“所以现在算是梦想成真了。”主持人笑着接话。
孙宇矜持地笑了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林枫一家所在的方向。“是啊,不过有时候梦想也分高低。有些技能,小时候当个爱好玩玩还行,真要靠它立足,还是需要点真材实料和正规传承的。”
这话带着刺,指向性明显。现场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就在这时,节目组现场导演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主持人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主持人脸上露出惊讶又兴奋的表情。
“各位,插播一个特别消息!”主持人提高音量,面向观众和镜头,“刚刚我们接到着名音乐学院的梁教授来电。梁教授观看了我们之前的节目,对林枫先生的口琴演奏印象深刻。他通过节目组向林枫先生发出一个非正式的邀请,希望有机会交流音乐心得。”
观众席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音乐学院的教授发出邀请,这含金量可不一般。
孙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主持人趁热打铁,看向林枫。“林先生,看来您的音乐造诣得到了专业领域的关注。不知道今天,我们有没有这个眼福,再欣赏一段您的演奏?不拘什么形式,就当是……回应这份来自学院的认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林枫身上。期待,好奇,审视。
思雅第一个按捺不住,抓住林枫的胳膊轻轻摇晃。“爸爸,弹琴!弹最好听的!”
思清也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求知的光。“爸爸,这次可以记录更详细的声波数据吗?”
林枫看着孩子们,又感受到苏清雅落在他背上温和的视线。他微微颔首。“可以。”
节目组工作人员迅速搬来一架小提琴。林枫试了试音,指尖拂过琴身流畅的曲线。
他没有多言,只是将琴弓轻轻搭上琴弦。
第一个音符迸发而出。
不再是口琴的质朴悠扬,也不是钢琴的恢弘壮丽。这声音尖锐,清亮,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穿透力。
是帕格尼尼的随想曲。
急促的音符如同疾风骤雨,从他指尖和琴弓的碰撞中倾泻而下。左手在指板上飞速移动,按出精准无比的音符,右手运弓稳健而富有弹性,勾勒出变幻莫测的旋律线条。高难度的双音、跳弓、连顿弓,在他手中信手拈来,流畅得仿佛呼吸。
整个录制现场安静得只剩下这充满张力和技巧的琴声。
观众们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台上那个沉浸于音乐中的身影。他们或许不懂那些复杂的演奏技巧,但那音乐中蕴含的激情、精准与力量,足以撼动人心。
评委席上,几位懂行的音乐人已经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思清早已打开平板的录音功能,小眉头紧锁,喃喃自语。“琴弦振动频率极高且变化复杂,右手弓速与压力比值持续调整,左手按弦位置精度误差小于零点五毫米……这需要极强的神经协调能力和肌肉记忆。”
而思雅,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条彩色的丝带。她听着音乐,小身体微微晃动,手臂挥舞着,让丝带在空中划出蜿蜒流动的轨迹,试图用视觉捕捉那看不见的旋律走向。她的动作稚气却充满灵性,彩带的轨迹竟隐约契合着乐曲的起伏跌宕。
苏清雅看着丈夫,看着他专注演奏时微蹙的眉心,看着他掌控一切的气场。她的心跳跟着琴声的节奏微微加速,一种混合着骄傲与心疼的情绪在胸腔里涌动。这光芒,是他应得的,但背后付出的,恐怕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琴声越来越急,如同山巅盘旋的狂风,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后在某个辉煌至极的音符上,戛然而止。
余音袅袅,在寂静的演播厅里回荡。
片刻之后,雷鸣般的掌声骤然爆发,经久不息。
主持人激动地走上台。“太震撼了!这真是……言语无法形容的精彩!我相信梁教授如果看到这段演奏,一定会更加坚定他的邀请!”
孙宇坐在台下,脸色苍白。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他原本想暗讽林枫的“爱好”上不了台面,却没想到对方反手就抛出了一首需要极高专业水准的帕格尼尼。这已经不是打脸,是碾压。
林枫缓缓放下小提琴,呼吸依旧平稳。他看向家人。
思清捧着平板,屏幕上满是跳动的数据波形。“爸爸,这次的数据模型非常完美!”
思雅挥舞着彩带跑到他面前,小脸红扑扑的。“爸爸,音乐在飞!我在帮它飞!”
林枫弯腰,一手抱起思雅,另一只手接过思清递过来的平板,看着上面复杂的数据。他目光柔和,之前的冷峻尽数敛去。
专业领域的认可,观众的掌声,对手的失语,似乎都远不及此刻孩子们眼中闪烁的光芒重要。
然而,这弦上的锋芒既已出鞘,便再也无法收回。
它斩开了质疑,也必然会引起更深远的回响。
音乐学院的大门,似乎因这一段即兴的随想曲,向他敞开了一道缝隙。
而门后的世界,是更广阔的天地,还是更汹涌的暗流,无人知晓。
琴弓搁置于琴弦之上,寂静,已是新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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