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走出公安分局的大门,夜风顺着墙根扫过来,吹得他裤脚轻轻晃动。他抬手扶了扶眼镜,手指在镜框上停了一下,像是确认它还好好地架在鼻梁上。路灯排成一溜,昏黄的光晕洒在地上,他没看表,但也知道时候不早了。
他没回宿舍,也没去食堂。
右手插进裤兜,布包还在,焊锡的边角已经磨得有些发软。他没像往常那样捏它,只是让它静静躺在手心,像一块凉下来的铁疙瘩。
他拐了个弯,穿过两条窄巷,脚步没停。城西的古玩市场还没完全收摊,几家铺子还亮着灯,竹架子搭的棚子底下挂着铜铃、旧书、老式钟表,摊主们三三两两坐着,抽烟、闲聊,等着最后几个路人。
他径直走向最里头那间不起眼的小铺,门头没挂牌,只在一张旧木桌上摆了块黄铜牌子,刻着“李记鉴物”四个字。屋里坐着个白发老头,戴金丝边老花镜,手里捏着一块放大镜,正低头端详一块怀表的机芯。
陈默在桌前站定,没出声。
老头抬眼看了看他,镜片后的眼睛像两粒沉在水底的石头,没什么波动。
“又来了?”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清楚。
“嗯。”陈默从怀里掏出一块表,轻轻放在桌上。表壳是深灰色的,表面有些细微划痕,玻璃盖边缘有一道撞痕,像是被人摔过。
老头没急着拿,只用指尖碰了碰表冠,又捻了捻表带上的皮扣。
“还是黑市来的?”
“三十块,一个挖沙子的民工给的。”陈默语气平常,“他说是他爷爷留下的,可表盖这道痕,不像自然磕的,倒像是被人撬过又合上了。”
老头抬眼:“你倒会看。”
“瞎猜的。”陈默笑了笑,“我就是个学生,不懂这些,但觉得这表不一般,就拿来请您看看。”
老头哼了一声,拿起放大镜,慢慢凑近表盘。他动作很稳,手指像上了发条的机械臂,一寸一寸扫过刻度、指针、螺丝孔。
“欧米茄,超霸系列,1968年款。”他低声说,“但不对劲。”
“哪儿不对?”
“秒针回零时有轻微拖曳,这不是量产机的毛病。”老头把表翻过来,用镊子轻轻撬开后盖,“而且这机芯布局……没见过。”
陈默没说话,只静静看着。
老头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忽然停住,放大镜停在表背内壳第三枚铆钉下方。
“这儿……有字。”
“NASA-7L-042。”陈默轻声说。
老头猛地抬头,镜片差点滑下来。
“你看见了?”
“我没看见。”陈默摇头,“但我猜的。”
老头没理他,手有点抖,重新把放大镜压上去。他看了足足十秒,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啧”。
“这编号……是原型机。”他声音压得很低,“阿波罗计划用的超霸,正式列装的是ST1055,但这块……是7L系列,NASA内部测试用的,只做了三块,从没公开过。档案里连照片都没有。”
陈默没应声。
老头盯着他,眼神变了:“你从哪儿弄来的?”
“说了,黑市买的。”
“不可能。”老头摇头,“这种表,连苏富比都没拍过。它不该出现在市面上,甚至不该出现在地球上——除非是从NASA废料库里偷出来的。”
陈默笑了笑:“那您说,它现在在哪儿?”
老头没答,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算什么。他忽然把表推回来:“我不鉴了。”
陈默没动。
“这表来路太邪。”老头压低声音,“我要是盖了章,等于给它洗白。可我要是不盖,你拿去别处,别人更看不懂,说不定当成假货砸了。你到底想干嘛?”
“就想确定它值不值钱。”陈默把表收进怀里,“要是真有你说的这么稀有,我想卖。”
“卖?”老头冷笑,“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不是钱能衡量的?它要是真品,博物馆抢着要,国家都得过问。你一个学生,拿这个出来,不怕惹祸?”
“所以我才来找您。”陈默推了推眼镜,“您要是觉得不妥,我不强求。但我得知道——它是不是真的。”
老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是真的。百分之百。”
他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我干这行四十五年,经手过两百多块超霸,就没见过这一款。编号、铆钉位置、机芯微调方式,全都对得上NASA内部资料里的描述——可那些资料,普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
陈默点点头,没显得意外。
“你……”老头忽然压低声音,“你家里有人在美国航天系统?”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编号在哪儿?”
“猜的。”陈默笑了笑,“我修过不少表,类似的标记,一般都藏在铆钉下面。”
老头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浅色衬衫、藏蓝裙的女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台老式相机,镜头盖还没打开。她站在门口,目光扫过陈默,又落在老头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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