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破,晨钟未响。
苏识立于宫墙高处,指尖摩挲着星盘边缘,“紫微偏移”四字在她指腹下如刀刻般清晰。
她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眸底无波,却似藏千军万马。
三日前,她授意柳绿向礼部“无意”泄露一份选秀名单——不是普通的秀女名录,而是明写着三位出身寒微、却“才德兼备”的女子将由“内廷参政使亲自考评”。
这八个字,轻飘飘地落在纸面,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插凤仪宫心脏。
她太了解那个女人了。
皇后表面贤淑,每日焚香诵经,慈悲为怀,实则执念深重,占有欲如藤蔓缠骨。
皇帝是她的神龛,不容任何人靠近,哪怕只是气息拂过龙袍的一角,都会激起她病态的杀意。
而“内廷参政使”这个本不存在的虚职,经由苏识之口被赋予权力象征,已然成了入侵帝宠分配的信号。
——情感入侵,必遭清除。
果然,第三日午时,皇后以祈福安胎为由,召三位候选人家眷入凤仪宫饮茶。
名曰关怀,实为猎杀。
柳绿早已混入其中,扮作送药宫婢,低眉顺眼地候在一旁。
当那盏温热的安神汤递到三位老夫人手中时,她目光微凝——汤色清亮,却泛一丝不易察觉的青灰。
半盏残汤被悄然带回。
化验结果出炉:迷魂散三钱,鹤顶红微量,足可致人昏厥后暴毙,且症状与心疾无异。
更妙的是,药性缓慢,发作时间可精准控制在归家途中或隔日清晨,届时人死宫外,查无可查,嫁祸手段信手拈来。
苏识坐在灯下看完报告,唇角缓缓扬起。
“典型的我妻由乃式清除模式。”她低声自语,语气竟带几分讥诮的欣赏,“温柔地笑着给你喂下毒药,转头跪在灵前哭得肝肠寸断,仿佛你是她此生最爱的人。”
这不是第一次。
前朝那位宠妃,也是这样死的——赐茶、暴卒、追封、哀荣备至。
史书上写的是“积劳成疾”,只有苏识知道,那杯茶里,也有同样的配方。
但她没有立刻揭发。
揭发,是救;不揭,才是局。
她命人连夜将解毒丸送入三位家属手中,伪装成御医开的“护心丹”,叮嘱“连服三日,以防旧疾复发”。
又安排尚宫局以“突发急症”为由,奏请退出选秀。
一切办得悄无声息,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三位家人安然离宫,性命无忧。
而凤仪宫中,皇后正倚窗微笑。
“都退了?”她轻抿一口新茶,笑意温婉,“倒是她们福薄,承受不住天恩。”
她以为,是自己的威慑起了作用。
她不知道,自己亲手倒下的毒,已被悄然化解;她更不知道,每一名离宫的家属袖中,都多了一枚铜牌——黄铜所铸,正面刻“苏”字,背面隐有编号,由内务府特制,唯有苏识能辨。
这是未来的铁证。
只要时机一到,一枚铜牌,便可掀翻一座宫闱。
夜色再度降临,冷月如钩。
苏识独坐偏殿,手中展开一张密报:三位家属服药后反应、解毒时间、身体状况,一一记录在册。
她提笔批注:“毒源未断,反制链已成。下一步,等她出手更狠。”
窗外风起,吹动帘角。
她忽然抬眸,望向远处凤仪宫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香烟袅袅,仿佛仍是一片祥和净土。
可她知道,那扇门后,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皇后不会善罢甘休。
她已经动手,却未得偿所愿,那种被挑衅的愤怒、被忽视的羞辱,只会让她更加疯狂。
而苏识要的,就是这份失控——理智的人难抓把柄,疯子才会露出獠牙。
她合上密报,轻声道:“你想让我成为下一个‘孤鸿影没’?好啊……那就看看,是谁先坠入寒云。”
更深露重,宫道寂寥。
一道黑影掠过屋檐,白砚悄然落地,单膝跪地:“殿下察觉名单异常,已在含章殿等候。”
苏识起身,整理衣袖,神情未变。
这份名单太过刻意,寒门女子参政?
考评由“内廷参政使”亲自主持?
朝中无人提出异议,反而迅速执行——背后若无操纵,谁信?
他会问她:你明知有险,为何不阻?
而她,早已准备好答案。
但此刻,她只是抬步前行,身影没入长廊幽暗之中,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刀。
风卷残云,杀机暗涌。
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含章殿内,烛火摇曳如将熄的喘息。
萧玦负手立于窗前,玄色龙袍未换,眉宇间却不见帝王威仪,唯有深不见底的冷峻与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
他听见脚步声,却未回头,只淡淡开口:“你可知,那名单一旦传开,便是动摇国本?选秀关乎皇嗣血脉,岂能儿戏?”
苏识站在殿中,月白衣裙衬得她身形清瘦,像一柄藏于鞘中的软剑。
她垂眸,指尖轻轻抚过袖口暗绣的银线云纹,仿佛在确认某种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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