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ark.
并非虚无，而是某种更加沉重、更加粘稠的，仿佛连意识本身都能冻结的绝对寂静与冰冷。
千手扉间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光的深海之底漂浮了无数个世纪，又仿佛只是短暂地闭合了一下眼睛。没有梦，没有感知，只有一片纯粹的、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黑暗。
然后，一点微弱的、如同隔着厚重毛玻璃的光感，刺痛了他麻木的神经。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睑。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朦胧的光晕和晃动的影子。过了许久，那些模糊的色块才逐渐凝聚、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木质的天花板，样式朴素而熟悉，是他位于木叶村那间地下实验室上方的休息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草气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与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他尝试移动身体，一阵仿佛要将每一寸骨骼、每一条肌肉都撕裂的剧痛瞬间席卷而来，让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抽气般的闷哼。他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洁白的绷带紧紧包裹着，像一具刚刚拼凑起来的木偶，被安置在柔软的床铺上。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一个冰冷的、毫无波澜的结论，浮现在他的脑海深处。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甚至……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就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物理事实。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房间。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极其遥远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模糊声响。阳光透过加固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床边不远处的一张矮几上。
那里，静静地摆放着三件东西。
一件，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带着暗红色血迹的深色衣物——那是宇智波泉奈的。
一件，是一件边缘有些破损、却依旧能看出其代表意义的、绣着千手族徽的白色火影袍——那是他兄长千手柱间的。
还有一件，是一件残破的、仿佛被某种力量部分湮灭了的、带着焦黑痕迹的黑色作战服碎片——那是宇智波斑的。
三件衣物，如同三座无声的墓碑，静静地陈列在那里，宣告着它们主人那已然终结的命运。
扉间的目光，在那三件衣物上停留了许久。
他应该感到悲伤。为了他那总是试图用笑容掩盖沉重、最终燃尽一切守护村子的兄长。
他应该感到……某种复杂的情绪。为了那个偏执疯狂、却又在最后时刻与他那理性背道而驰的牺牲产生共鸣的宇智波族长。
他应该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为了那个以生命和光明为代价，强行扭转现实、救下了他和柱间的宇智波副手。
他知道这些“应该”。
他的理性，他那依旧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大脑，清晰地分析、理解着这些衣物所代表的含义，理解着那场最终之战的惨烈结局，理解着每一个牺牲背后所蕴含的沉重意义。
但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的内心，如同一片被绝对零度冻结的冰原，空旷，死寂，没有任何涟漪，没有任何温度。那些理应涌现的悲痛、愤怒、怅然、甚至是解脱……所有属于“千手扉间”这个存在的情感，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连同他发动“神只封印”时承受的灵魂创伤一起，彻底地……剥夺、抽离了。
他记得那场战斗，记得那三种宇宙规则的冰冷压迫，记得自己如何计算、如何引导能量，记得术式反噬时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但所有这些记忆，都像是阅读一份冰冷的、与自己无关的实验报告。
他看着那三件衣物，就如同看着三组失去了活性的实验样本数据。
他甚至无法为自己这诡异的情感缺失感到恐慌或困惑。因为连“恐慌”和“困惑”本身，也成了无法被感知的概念。
一群人的死，用最惨烈的方式，拴住了一个人。却只留下了一具空有理性与记忆、却失去了所有情感回响的躯壳。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视线从矮几上移开，望向了那扇透着光线的窗户。
窗外，是木叶村。是他兄长倾尽心血建立的、如今却失去了创建者与大部分精英的村落。他能看到远处火影岩上那巨大的雕像，能看到更远处那些在阳光下显得有几分萧索的建筑轮廓。
他知道那里充满了悲伤，充满了恐惧，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
但他感觉不到。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红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无机质玻璃般的冰冷与空洞。
最终，他的目光，越过了村落的边界，越过了遥远的地平线，投向了那更高、更远的地方——那片浩瀚无垠的、逐渐被夜幕笼罩的星空。
星辰开始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清冷，遥远，仿佛无数只冰冷的、漠然注视着的眼睛。
在那片深邃的星海之中，在某些特定的、常人无法察觉的方位，似乎隐藏着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黑暗轮廓。仿佛有某种庞大到超越理解的、不可名状的阴影，正蛰伏在宇宙的深处，在永恒的梦境中，等待着下一次……群星归位之时的到来。
沉睡之神，并未被杀死，只是被暂时延缓了苏醒的步伐。
循环，远未结束。
扉间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如同化为了这寂静房间的一部分。他那失去了所有情感的眼眸，倒映着窗外那片宁静却潜藏着无尽诡异的星空，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永恒的、令人绝望的……宇宙轮回。
视角，缓缓拉远。
穿过窗户，越过寂静的木叶村，攀升至云层之上，最终，融入那片冰冷、浩瀚、仿佛蕴含着所有秘密与所有恐怖的……无垠星海之中。
唯有那低语般的疯狂，如同宇宙的背景辐射，永恒地、微弱地……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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