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山体裂缝内,空气凝滞,只有火折子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陈玄压抑不住的沉重喘息。墨工师带来的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在他本已紧绷的神经上。
嬴朔被赵栩控制了!罪名是“协助调查”,但在这种敏感时刻,无异于软禁甚至更糟。显然,赵栩已经掌握了某些关键性的证据或线索,将西侧坑道的异动、星轨之约的泄露,乃至可能察觉到的鱼池变故,都归咎于嬴朔这个监工宗室的“私下行动”。
“是因为我……”陈玄声音沙哑,带着自责与无力感。他擅自前往鱼池,引动能量异动,无疑是给了赵栩发难的借口。
墨工师摇了摇头,脸上沟壑般的皱纹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更深了:“未必全因你。赵栩与监工大人积怨已深,帝崩之后,朝局动荡,他背后之人必欲除监工而后快,寻个由头罢了。你之事,或许只是恰好给了他一个发作的契机。”
话虽如此,但陈玄明白,自己的行动确实加速了危机的爆发。他摊开手掌,那枚从鱼池深处带来的钥匙碎片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现在怎么办?监工大人被困,我们……”
“监工大人早有预料,亦留有后手。”墨工师打断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嘱托我,若他出事,便让我带你去找一个人,并设法进入‘那个地方’。”
“谁?什么地方?”
“公输越。”
陈玄一怔。公输越?那个古板严谨、忠于职守的大匠?嬴朔不是说过,核心机密需对他严守吗?
墨工师看出他的疑惑,低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公输越虽不知‘石钥’全貌,但他主持地宫核心机关多年,对陵区地下结构了如指掌,且其为人刚正,对李斯、赵高一派早有不满。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一条极少人知的、通往陵区深处的密道。监工大人判断,若事不可为,那里或许是唯一的退路,也是……探查玄宫主节点的另一条路径。”
退路?另一条路径?陈玄心中凛然。嬴朔果然并非毫无准备,他早已在暗中布局,甚至将看似局外的公输越也纳入了备用计划之中。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找公输先生。”陈玄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了后背和腰间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伤势不轻,需先处理。”墨工师按住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陶瓶,倒出些褐色药粉,示意陈玄转过身。药粉撒在火辣辣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随即是些许清凉。“幸好只是皮肉伤,未伤筋骨。但体力消耗过大,需尽快调息。”
简单处理了伤口,又让陈玄服下些清水和干粮,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两人才再次动身。
此时已近凌晨,雨势渐小,但天色依旧漆黑如墨。营地内的骚乱似乎暂时平息,但巡逻的密度有增无减,尤其是通往核心陵区的方向,更是戒备森严。赵栩显然在加紧控制局面。
墨工师对工地的熟悉程度远超陈玄,他带着陈玄在废弃的料场、半完工的排水涵洞以及各种建筑死角间穿梭,巧妙地避开了数波巡逻队。有几次几乎与士兵擦肩而过,都靠着墨工师敏锐的听觉和丰富的经验化险为夷。
终于,他们来到了匠作营深处,公输越独居的一处僻静小院外。与其他工棚不同,这小院虽也简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院内甚至摆放着一些用于测试机关模型的沙盘和木质构件。
墨工师没有敲门,而是绕到院后,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墙壁上有节奏地敲击了数下。片刻后,墙壁竟然无声地滑开一道窄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两人迅速闪身而入,墙壁在身后悄然合拢。里面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石阶,通往一间灯火通明的地下工作室。
公输越正站在一张巨大的木案前,案上铺着繁复无比的地宫机关草图。他闻声抬起头,看到狼狈不堪的陈玄和神色凝重的墨工师,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是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公输越放下手中的炭笔,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墨工,监工他……”
“已被赵栩控制。”墨工师沉痛地点点头,“公输先生,监工大人嘱托,若有不测,便让我等来寻你。”
公输越沉默了片刻,目光转向陈玄,锐利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紧握的右手和后背破损的衣物上停留片刻:“你去过了鱼池?还拿到了东西?”他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陈玄心中微惊,点了点头,再次摊开手掌,露出那枚钥匙碎片。
公输越走近几步,仔细端详着那碎片,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惊叹,有忌惮,也有一丝了然。“果然是‘它’的碎片……难怪今夜地脉波动如此异常,连玄宫外围的几处机关都受到了细微干扰。”
他抬起头,直视陈玄:“看来监工所言非虚,你果然是与这骊山之秘有缘之人,甚至可能是……破局之钥。”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但你也引来了更大的麻烦。赵栩如今掌控营地,名正言顺。他下一步,必定是彻底清洗监工一系,并全力搜寻‘石钥’之秘。你我三人,此刻已是瓮中之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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