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
密道深处,空气稀薄而冰冷,带着千年尘封的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与岩石摩擦产生的微弱腥气。火折子早已燃尽,唯一的光源,是陈玄与那老匠人手中钥匙碎片散发出的、幽幽脉动的微光。两片碎片靠得越近,共鸣越强,那光芒也愈发稳定,勉强照亮脚下不足丈许的崎岖道路。
陈玄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老匠人瘦削却异常坚实的肩膀上,每挪动一步,左腿断箭处便传来钻心的剧痛,冷汗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又被通道的阴冷冻结,让他不住地打着寒颤。失血和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唯有手中碎片传来的、与地脉隐隐共鸣的奇异感觉,以及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老匠人沉默地搀扶着他前行,对这条错综复杂的密道似乎了如指掌。他很少说话,偶尔停下,耳朵贴近岩壁,像是在倾听着什么,那双在幽光下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前方的黑暗与两侧岩壁上的痕迹。
“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陈玄喘息着问道,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显得异常微弱。
“去该去的地方。”老匠人的回答依旧含糊,他停下脚步,示意陈玄噤声,自己则再次将耳朵贴上潮湿的岩壁,眉头紧锁,“听到了吗?”
陈玄凝神细听,除了两人粗重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起初什么也听不到。但渐渐地,一种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低沉嗡鸣,如同大地的心跳,隐隐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这声音与那夜在怪石前听到的类似,但更加宏大、更加悠远,仿佛来自骊山的最深处。
“这是……地脉的流动?”陈玄惊疑不定。
“是‘它’的呼吸。”老匠人收回耳朵,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与敬畏,“越靠近‘心脏’,这声音就越清晰。李斯和赵高的人,肯定也在利用这声音,试图定位和干扰主节点。”
他搀扶着陈玄继续前行。通道开始出现岔路,老匠人每次都毫不犹豫地选择其中一条。陈玄注意到,他选择的依据,似乎是岩壁上一些极其隐秘的刻痕,以及手中碎片光芒的细微变化和指向。
“这些刻痕……”
“是当年参与开辟此道的先辈留下的。”老匠人难得地解释了一句,“并非所有工匠都甘心赴死。总有人,想给后来者……留条路,或者,留个警告。”
警告?陈玄心中一凛。
又前行了一段,通道一侧的岩壁忽然变得异常光滑,上面浮现出大片大片黯淡的、与钥匙碎片上同源的荧光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构成更加复杂抽象的图案。当两人手中的碎片靠近时,这些壁上的纹路光芒会微微增强,仿佛在回应。
“看这里。”老匠人指着墙壁上一处图案。那图案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旋涡般的结构,周围环绕着数个较小的光点,其中三个光点异常明亮,而另外几个则黯淡无光,甚至有一个呈现出不祥的碎裂状。一条猩红色的、仿佛血管般的线条,从旋涡外部强行刺入,连接到了其中一个较亮的光点上。
“这……难道是骊山地脉节点的分布图?”陈玄震惊道,他认出那三个较亮的光点,其相对位置,正对应着他所知的两处节点(西侧怪石、鱼池)以及玄宫主节点!而那猩红的线条,无疑代表着李斯等人的“手脚”!
“不错。”老匠人面色凝重地指着那个呈现碎裂状的黯淡光点,“这里,曾经也是一个节点,十几年前的一次错误激发,导致它崩溃了……那一次,地动山摇,死了很多人,也是从那以后,陛下和李斯对节点的研究更加……不择手段。”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似乎回想起极不好的往事。
陈玄看着那幅巨大的、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脉络图,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绝非秦代工匠所能独立完成的技艺!这些纹路,这些节点分布,隐隐指向一个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源头。
“秦始皇……他修建陵墓,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掌控这个……地脉网络?”陈玄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老匠人沉默了片刻,幽幽道:“掌控?或许吧。陛下雄才大略,求长生,亦求永世之权。他或许认为,这骊山地脉,蕴藏着生死与力量的终极奥秘。但……”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据一些最古老的匠人秘传,这地脉网络的存在,远早于大秦,甚至早于三代。它更像是一个……囚笼,或者一个……沉睡的巨物。陛下所想,或许是释放它,利用它。而李斯赵高之流,恐怕只想攫取它的力量,哪怕……只是皮毛,哪怕会惊醒它。”
囚笼?沉睡的巨物?陈玄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回想起激活怪石时感知到的那个冰冷宏大的“意图”,难道那就是……“它”?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碎片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带着刺痛感的灼热!与此同时,整个通道轻微但清晰地震动了一下,墙壁上的荧光纹路瞬间明灭不定,那股低沉的嗡鸣声陡然加剧,仿佛带着一丝……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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