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军区最高医疗中心顶层,那条通往白羽静室的合金廊道,平日里是绝对的生命禁区,弥漫着顶级精神力场屏蔽器特有的、带着金属腥味的冰冷寂静。
而此刻,这份凝固的寂静被一股突然闯入的、裹挟着西南丛林潮湿热浪与硝烟余烬的气息悍然撕裂。
姜岩来了。西南军区最高负责人的墨绿色军装风尘仆仆,肩章上象征丛林的暗金色藤蔓纹路似乎还沾着前线的露水。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截骤然楔入冰川的粗粝铁木,脚步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焦躁,踩在光洁冰冷的合金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他身后,两名隶属于中央的卫兵保持着沉默而警惕的距离,无形的精神力屏障在他们面前展开,既是保护,也是隔绝——隔绝这位不速之客身上过于强烈、可能惊扰静室内脆弱平衡的能量场。
消息像长了翅膀。白羽情况“极糟”——这个模糊却沉重的词,像淬毒的冰锥,在他接到密报的瞬间就刺穿了西南的雨幕,驱使他以最快速度撕裂空间赶回。
他脑海中盘旋着最坏的画面:精神崩溃、身体衰竭、意识消散……直到他通过那扇厚重的单向观察窗,看到了静室内的一幕。
景象如同冰水灌顶,瞬间冻结了他奔涌的焦灼,却又在下一秒燃起更猛烈的火焰。 观察窗内,是另一个无声的世界。 白羽依旧躺在那里,像一尊被精心供奉的琉璃人偶。比上次见到时更瘦了,宽大的病号服下几乎看不出起伏,露在被子外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即断。她的脸被轻薄的鼻饲管覆盖着。那双曾倒映星海深渊的漆黑瞳孔,此刻是空洞的,没有焦距,像蒙尘的黑曜石珠子,倒映着室内柔和的冷光,却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床边,君凛如端坐在冰冷的合金椅上,周身散发着一种强大而稳定的精神力场,如同无形的堤坝,温和而持续地抚平着白羽周身那些无意识逸散、如同细微冰晶般的精神流萤。
打破寂静的,是医疗流程。
两名穿着最高级别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如同在拆解一枚最精密的炸弹。一人手中托着无菌盘,上面是盛着淡金色药液的注射器和酒精棉签;另一人则端着流质营养液和特制的喂食管。
姜岩的呼吸瞬间窒住。他看到君凛微微倾身,用那双戴着黑色战术手套、曾无数次撕裂虫族甲壳的手,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像捧起一片最薄的冰晶,握住了白羽那只没有插管的手腕。指尖的触碰近乎虚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
他看到针尖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寒星。当那冰冷的金属尖端即将触碰到白羽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时,床上那具几乎静止的身体猛地绷紧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无声的、剧烈的恐惧痉挛!细瘦的手臂在君凛的掌心下徒劳地抽动了一下,像被电流击中的幼鸟。那双空洞的黑瞳骤然收缩,里面翻涌起浓稠得化不开的惊惧,如同溺水者望向即将吞噬自己的深渊巨口。喉咙里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
君凛的手臂如同最坚韧的合金镣铐,却又包裹着最柔软的绒布。他稳稳地固定住她,冰蓝的瞳孔更深沉地凝视着她眼中翻腾的恐惧之海,低沉的声音如同穿过厚厚冰层的暖流,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灵魂的共振:“白羽,别怕,我在呢,很安全。”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姜岩几乎听见了自己指骨捏紧的咯咯声。在他眼中,那轻柔的固定变成了不容反抗的钳制,那安抚的低语变成了强制性的咒语,那冰冷的针头刺穿的不只是皮肤,更是某种他无法忍受的残酷侵犯。那只在病床上无助颤抖、被恐惧淹没的纤细身影,就像暴风雨中即将倾覆的孤舟,脆弱得让他心脏绞痛。
医护人员完成了工作,如同幽灵般迅速退开,留下君凛依旧维持着那个守护的姿势,直到白羽身体里那阵剧烈的恐惧痉挛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空洞的双眼再次被迷茫的迷雾覆盖。
姜岩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令人窒息的景象。他大步走向廊道尽头那间专为最高级别访客准备的临时会客室。
合金门在他身后沉重关上,隔绝了静室的冰冷气息,却关不住他胸腔里翻腾的怒涛。
“君凛!”门关上的瞬间,姜岩压抑的低吼便如同闷雷炸响,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堵在君凛面前,墨绿色的军装下肌肉紧绷,“你看看她,你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一个连针尖都怕得发抖的惊弓之鸟,这就是你所谓的‘最高级别治疗’?!” 君凛站在会客室中央,无声地迎上姜岩喷火的视线。
“她的身体指标在恢复,精神海在稳定,应激反应正在逐步脱敏。”君凛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份冰冷的战报,“中央有最尖端的神经修复技术,有最了解她基因图谱的团队,有能完全隔绝外界干扰的环境。这里,是她生存和恢复概率最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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