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翊凑过来看,鼻尖几乎碰到画纸,他的睫毛很长,在画纸上投下小小的影子。果然,水渍晕开的线条像层薄薄的雾,人影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校服的领口被晕成了浅灰色,像蒙了层细纱。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嘴角却还是往下撇着,像只做错事的小狗,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进教室时,苏晓晓正趴在桌上吃面包,全麦面包的碎屑掉在课本上,像撒了把芝麻。看见他们手里的湿画纸,她嘴里的面包差点喷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怎么回事?你们把画本放洗衣机里搅了?还是拿去给雨神当贡品了?这三花猫的围巾怎么像被猫自己舔过似的?”
“不小心掉水里了,”林溪把画纸一张张摊在窗台上,想让风吹干,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叶片上还挂着水珠,把画纸衬得像浮在水面上,“好在大部分还能看,你看这张鸟窝,水渍把鸟蛋晕成了白色,像真的蛋在发光。”
苏晓晓凑到窗台上翻画纸,手指戳了戳那张绿色太阳:“可惜了你的招牌太阳,不过这泥点像星星,绿色太阳戴星星项链,也挺酷的。”翻到中间时,她突然“咦”了一声,举起那张画着两只手相触的速写——就是图书馆那次画的,左手有草莓袖口,右手有浅浅的疤。画纸边缘被水浸得发卷,像被烤焦的饼干边,却把两只手的轮廓晕得更柔和了,铅笔的灰色变成了浅蓝,像在发光。
“这张画……”苏晓晓挤眉弄眼地撞了撞林溪的胳膊,声音压得低低的,像说什么国家机密,“画的是谁我就不说了哈,不过泡水之后更甜了,像加了蜜,你看这手指缝里的水渍,像在偷偷牵手呢。”
林溪的脸颊热起来,像被阳光晒化的糖,伸手去抢,却被苏晓晓举得高高的,另一只手还不忘翻到画着歪脖子树的那页:“还有这棵树,泡水之后树干的裂纹更清楚了,像老爷爷的皱纹,反而更有故事感了,江翊你说是不是?”
江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包纸巾,是草莓味的,和创可贴一个系列。他默默拿起窗台上的画纸,用纸巾轻轻擦拭上面的水渍,动作温柔得像在给小猫擦爪子,先擦边角,再擦中间,连画中松鼠的胡须都小心翼翼地避开,生怕蹭掉了线条。
“这里的线条歪了,”他指着画中右手的疤痕,水渍让那道疤晕成了浅灰色,像被雨水打湿的影子,“像被晨雾晕开的小路。”
“那正好,”林溪脱口而出,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手腕,“你的疤本来就是帮我捡墨水瓶时划的,那天也下着雨,和水有关,这样倒更像真的了。”
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她的脸瞬间红透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低头假装整理画纸,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见江翊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像偷吃到糖的小孩,嘴角的弧度藏都藏不住。
上午的数学课,林溪总忍不住看窗台上的画纸。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上面,把水渍烤得发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却意外地有种温暖的质感,比平整时多了些起伏,像能摸到时光的纹路。江翊的座位在斜前方,她看见他的右手搭在桌上,草莓创可贴格外显眼,解题时指尖偶尔会轻轻点桌面,像在给她的画打节拍,点到第三下时总会顿一顿,像在数画纸上的向日葵花瓣。
午休时,画纸总算晾干了,却变得硬邦邦的,边缘卷成了小喇叭,像刚吹过的口哨。林溪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夹回画本,橡皮筋重新捆上时,发现厚度比原来增加了,像吃撑了的小肚皮。最下面那张画着绿色太阳的纸,水渍在光晕周围晕出了圈浅黄,像给太阳加了层金边,泥点变成了棕色,真的像星星挂在边上。
“我帮你压平吧,”江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现代汉语词典》,封面被磨得发亮,边角卷成了波浪,“用字典压一晚上,明天就平了,我试过,上次我的物理笔记被雨淋湿,压完和新的一样。”
他把画纸一张张夹进字典里,每夹一张就垫张纸巾,怕墨水染到字典上,动作认真得像在做实验。夹到那张三花猫时,他突然停住了,指尖轻轻抚摸画中猫的围巾,红色的彩铅被水泡得发暗,却更像毛线的质感:“这只猫的围巾,和我奶奶织的那条很像。”
“真的吗?”林溪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胳膊,闻到他袖口淡淡的肥皂味,像雨后的青草,“你奶奶也会织红色围巾?”
“嗯,”他的嘴角弯了弯,眼里像落了星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她织的围巾上有向日葵图案,针脚歪歪扭扭的,像你画的松鼠毛衣,她说戴着能天天开心,像揣了个小太阳在脖子上。”
林溪突然想起自己画的松鼠毛衣,也是向日葵花纹,针脚画得歪歪扭扭,当时还懊恼不够整齐,现在才知道,原来不完美的线条里藏着更动人的温柔。有些细节,早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呼应着,像两条平行线突然有了交点,像两朵云在天上碰出了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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