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看着被挤到桌沿的画本,纸页悬在半空,像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连边角都微微卷起。她突然明白陆知行是故意的。他昨天还跟苏晓晓趴在走廊栏杆上,说“要给他们创造独处机会,让他们在香樟树下说悄悄话,最好能像老照片里那样并肩站着”,今天却像块牛皮糖似的黏在中间,恐龙尾巴图案在两人之间晃来晃去,像道刻意竖起的屏障,把那点刚冒头的自在,又圈回了小心翼翼的边界里,让那些快要说出口的话,重新缩回喉咙里。
讨论到“校园美食变迁”时,陆知行突然拍桌子,震得报纸都跳了跳,其中一页的边角磕在桌角,折出道新痕。“1980年代的食堂肯定卖糖葫芦!周老师说她当年总用糖葫芦哄捡教案的小姑娘,说那姑娘扎着马尾辫,吃糖葫芦时总把糖渣蹭在辫梢上,像挂了串亮晶晶的小珠子。”他转头问林溪,眼睛眨得飞快,像在暗示什么,“你上次吃的糖葫芦,江翊给你挑的山楂大不大?有没有蹭到头发上?我看他当时盯着你的辫子看了好久,肯定是想提醒你,又不好意思开口。”
林溪的脸瞬间烧起来,像被泼了杯热水,从脸颊一直烫到耳根,连脖子都泛起了红晕。她想起上周江翊在巷口给她买的糖葫芦,山楂又大又圆,糖壳脆得像玻璃,阳光照在上面,像裹了层碎金子。她咬第一口时,确实把糖渣蹭在了马尾辫上,还是他递来纸巾,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发梢,像片羽毛落过,痒得她心尖都颤了颤。手里的橡皮擦在纸上蹭出大片白痕,把食堂窗口的屋檐都擦没了,露出下面的砖墙,像给窗口拆了顶。江翊却很平静地翻到校报的食堂版面,指尖点着张泛黄的菜谱,上面的墨迹已经有点模糊:“1995年的菜谱里有‘冰糖山楂’,五毛钱一串,限量供应,每天下午三点开售,去晚了就没了。”他指着照片里的窗口,排队的女生穿着蓝布校服,麻花辫垂在胸前,手里拿着本《唐诗三百首》,“你看,她翻到的那页是《相思》,和林溪上次去图书馆借的那本一样,连折角的位置都相同——都在‘红豆生南国’那句旁边。”
陆知行“啧”了一声,吸管在空奶茶杯里搅出“哗啦”声,杯底的珍珠被戳得团团转:“你们俩现在连‘像’都能接得上话了?默契度可以啊,比我和苏晓晓强多了——上次她画三花猫,我居然把项圈画成了铃铛,被她笑了半天。”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橘子,皮上还带着新鲜的叶子,叶尖上甚至挂着点露水,“分着吃,补充维生素才能想创意,王老师说故事集要加‘校园味道’的章节,这橘子就很有夏天的味道——上周我在香樟树下捡到个橘子皮,被太阳晒得干硬,还带着点香樟叶的味。”他把橘子掰成瓣,橘瓣像朵小太阳,金灿灿的,汁水滴在桌上,洇出小小的圆点。他把一瓣塞给林溪,又把另一瓣往江翊嘴里送,被他偏头躲开,橘瓣“啪嗒”落在纸上,汁水晕开个小太阳,正好盖住陆知行画的那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像给爱心镀了层金边。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来,把三人的影子投在报纸上,像幅会动的剪影画。林溪画食堂窗口时,总觉得陆知行在踢她的椅子——每次她的笔尖快碰到江翊的笔记本,椅子就会“咚”地晃一下,铅笔线就歪了,把窗口的招牌画成了波浪形,像块被风吹软的糖。她偷偷抬头,看见他正冲窗外的苏晓晓比手势: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太阳穴旁绕了圈,又指了指她和江翊,像在说“你看他们俩又快冷场了”。苏晓晓在香樟树下踮着脚,草莓发卡在树影里闪了闪,比了个“OK”的手势,还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像在说“计划进行中,干得漂亮”。
“我去趟洗手间。”江翊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蹭出“吱呀”声,把空气里的甜香都搅散了点。相机被他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刚才拍的橘瓣照片上,橘瓣的纹路清晰得像片小叶子,连上面的白色筋络都看得一清二楚。陆知行立刻凑到林溪旁边,椅子腿在地上拖出半米远,发出“刺啦”声,恐龙尾巴差点扫到她的画本,带起的风把纸页吹得翻了两翻。“坦白吧,你们是不是偷偷讨论了不带我的内容?”他指着画本上的三花猫,指尖点得纸页发颤,“这猫项圈上的草莓,和江翊昨天画的奶茶杯上的一样,连草莓籽的位置都没差——都在右上角有颗歪掉的籽,绝对是暗号!你们俩是不是在玩什么‘只有我们懂’的游戏?比如用草莓图案标记重要内容。”
林溪把画本合上,封面的草莓熊被她按得变了形,耳尖红得像刚出锅的糖葫芦,连说话都带着点结巴:“哪有什么暗号,是你想多了,巧合而已——草莓图案很常见啊,苏晓晓的发卡不也是草莓的吗?”
“还嘴硬。”陆知行掏出张照片,是上次班会拍的——江翊坐在林溪斜后方,正看着她的侧脸,耳尖红得像草莓,手里的“校园故事集”封面朝上,两只交叠的手旁边,藏着片小小的香樟叶,叶脉和现在桌上的这片一模一样,连叶尖的焦痕都分毫不差。“这张我洗出来了,用的是校史馆李叔的老相机,”他把照片塞进林溪手里,纸边有点糙,蹭得她手心发痒,像有只小蚂蚁在爬,“李叔说,这姿势和老照片里的一模一样,连看对方的眼神都像,就是你们俩没人家大胆,连手都不敢碰——老照片里的男孩,可是敢把香樟叶塞到女孩手里的。”他压低声音,恐龙尾巴图案扫过桌面,带起点铅笔灰,像在撒层掩护的烟雾,“我加入讨论组,是怕你们俩总冷场,其实……”他顿了顿,眼睛瞟向窗外,像在确认有没有人,“我哥说,当年追我嫂子时,总让朋友当电灯泡,说这样才不会尴尬,哪怕没话说,也有人撑场面——他说两个人单独相处太容易紧张,有第三个人在,反而能放松下来,慢慢找到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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