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的音乐响起时,秋风卷着细沙掠过操场,把苏晓晓的刘海吹得竖了起来,像只炸毛的小刺猬。她拽着林溪往香樟树下跑,陆知行举着相机跟在后面,镜头里的两个人影像被风吹动的树叶,忽明忽暗。“你看那棵树,”苏晓晓指着操场边最粗的那棵香樟,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是往届学生留下的,“‘选理必胜’旁边刻着‘文科加油’,笔画都叠在一起了。去年刻‘选理必胜’的人,今年说不定在文科班写情诗;刻‘文科万岁’的,可能正在实验室做实验,穿着白大褂调溶液呢。选科哪有那么多对错?不过是选条自己走得舒服的路。”
江翊抱着篮球站在树下,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物理竞赛”的T恤,洗得有点发白,字母边缘卷了毛。他把球往地上拍了拍,“咚、咚”的声响震得地面发颤,惊起几片刚落下的香樟叶。“刚才投篮时想通了,”他接住反弹的球,指尖在篮球上的纹路里蹭了蹭,“选科就像投篮,有人擅长三分,站在三分线外抬手就进;有人擅长上篮,运球几步就能挑进篮筐。没必要逼自己学不擅长的,就像让陆知行去打中锋,他连篮板都够不着,不是白费劲吗?”他突然把球传给陆知行,“你看陆知行,拍球总砸脚,昨天还把脚踝磕青了,可拍照却比谁都厉害,连王老师都说他拍的运动会照片能当校刊封面——这就是天赋,藏不住的。”
陆知行接球时差点摔个趔趄,相机挂在脖子上晃来晃去,镜头盖“啪”地撞在篮球上。“我爸说‘拍照能当饭吃?能娶着媳妇?’”他举着相机对准香樟树的年轮,一圈圈的纹路在屏幕上放大,像个迷宫,“可他不知道,上次学校的摄影展卖了五张照片,黑白的那种,拍的就是这棵香樟树。我用稿费给我妈买了支口红,豆沙色的,她现在天天涂着去跳广场舞,领舞时腰杆挺得比谁都直,还跟老姐妹说‘我儿子拍照片赚的’。”
苏晓晓突然蹲在花坛边,手指在落叶堆里扒拉着,像在找什么宝贝。枯黄的叶堆里,她捏起片完整的香樟叶,叶脉清晰得像能数出纹路,边缘还带着点没褪尽的绿。“我决定了,”她把叶子夹进历史笔记本,封面的草莓贴纸被风吹得掀起来,露出底下“加油”两个字,是林溪去年写的,“就选文。哪怕以后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至少现在不用对着物理公式哭。我妈当年放弃当护士嫁我爸,现在还总念叨‘要是当初去读卫校……’,我不想老了也说这句话——与其后悔没选的,不如把选了的走成最好的。”
林溪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阳光透过香樟枝丫落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她突然想起昨晚妈妈给她缝书包带的样子,针线在磨破的布料上穿梭,针脚歪歪扭扭,却缝得格外紧,像在编织一个温柔的网,怕她在人生的路上摔着。“我妈说‘选什么都支持你’,”她的指尖划过笔记本上的香樟叶,叶面上的绒毛蹭得指腹发痒,“其实大人们不是固执,只是怕我们走弯路。就像这棵树,它的枝丫歪歪扭扭,有的往上长,有的往旁边伸,可根总往土里扎,都是为了好好活着——不管选哪条枝丫,最终都能摸到阳光。”
上课铃响时,苏晓晓把分科志愿表折成纸飞机,机头尖尖的,尾翼折得格外仔细。她踮起脚往香樟树上扔去,飞机穿过枝桠,掠过挂着的旧塑料袋,落在最高的那根横枝上,像只停在枝头的鸟,迎着风微微颤动。“不管选什么,”她对着纸飞机的方向喊,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却带着股清亮的劲,“明年春天都要来这里拍照!谁不来谁是小狗,要给大家买三杯奶茶!”
陆知行的相机“咔嚓”一声,把这瞬间定格下来:香樟树下的四个身影,手里的志愿表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苏晓晓的草莓发绳、陆知行的相机、江翊的篮球、林溪的素描本,在晨光里摆成个圈,像个无声的约定。背景里的天空蓝得像块没被污染的画布,连飘过的云都带着点甜意。
张叔的奶茶摊飘来甜香,红糖和桂花的气息顺着风钻进操场,勾得人肚子咕咕叫。苏晓晓拽着大家往校门口跑,发绳上的草莓吊坠晃得像团火,把秋风都染得暖暖的。“我请客!”她的声音比秋风还脆,像咬碎了颗冰糖,“庆祝我们终于不用纠结选科——比选对象还难的事都搞定了,以后还有什么可怕的?”
林溪望着手里的桂花乌龙,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像给香樟叶镀了层暖边。她突然觉得,选科就像这杯奶茶,有人喜欢珍珠的糯,有人喜欢奶盖的甜,有人偏爱乌龙的清苦,没有标准答案,只有合不合自己的口味。而身边的这三个人,就像杯里的桂花,无论选什么,都能让日子变得香甜,让走的路铺满暖意。
秋风卷着新落的香樟叶掠过操场,把苏晓晓的笑声吹得很远,像给这个纠结了很久的秋天,画上了个甜甜的句号。叶尖的纹路里,藏着四个少年关于选择的秘密,也藏着香樟树的低语——无论往哪个方向生长,只要根扎得深,就能等到春天,等到新叶满枝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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