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嘶吼,而是一种类似于破风箱漏气般的抽泣。那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是从她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一滴一滴地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王六子身子筛糠似的抖,像寒风里的残烛。他死死咬着下唇,牙龈渗出血丝,喉咙里滚出野兽濒死般的呜咽。眼珠子死死盯着头顶那根溜直粗壮、泛着松木清香的房梁,那青灰砖墙,那新糊的白窗户纸,那亮堂堂的屋子……此刻全成了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尖上。
爹的老参,娘的熬干心血,哥姐的磨破肩膀,嫂子的冻裂双手,三姐的带伤守料,还有他自己推车磨烂的肩膀……一幕幕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攮进他脑瓜子。
为了柳眉,为了那个骗子,他差点毁了这一切,毁了全家人的命,毁了这安身立命的根基。
一股冰冷刺骨、深不见底的悔恨和绝望,像滔天洪水瞬间淹了他。他手死死抠着冷泥地,指甲深深掐进冻土里划出道道白印,指关节捏得死白,指腹被粗粝的土坷垃磨破,血丝洇在灰白浮土上。
他,脑袋重重地、狠狠地砸在冰冷梆硬的泥地上。
“咚——!”
一声闷响。
泪混着血污和泥土,汹涌而下,砸在泥地上,洇开一大片绝望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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