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小菊!”王六子像只灵活的泥鳅,从人群里挤了过来,脸上挂着笑,眼睛亮得像正午的太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一点商贩的精明气。
“哥这儿!”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硬邦邦的小包,动作麻利地塞进王小菊手里,“拿着!哥攒的!不多!路上买点零嘴儿垫吧!到了北京那花花世界,别亏着嘴!该吃吃!该喝喝!别跟在家似的,抠抠搜搜!”
王小菊只觉得手里一沉,那油纸包硬邦邦的,带着点铜钱特有的凉意。她下意识地想推拒:“六哥!这不行!我……”
“啧!有啥不行!”王六子眼睛一瞪,带着点不容分说的劲儿,手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哥这钱又不是白给的!算投资!懂不?”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睛亮得惊人,闪烁着对“稀罕货”的纯粹向往,“哥可听说了!北京城!那稀罕玩意儿海了去了!那啥……会自己转圈唱歌的铁盒子(收音机)?还有……巴掌大、能照出人影儿、比铜镜还亮堂的玻璃镜子?那都是紧俏货!供销社都难见着!”
他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职业性的渴望:“小菊!你到了那边!帮哥留意着!要是……要是方便,路子通……给哥捎个一两样回来!哥不白要!按市价!不,按议价!哥给你钱!让哥也开开眼!长长见识!回头搁咱这山沟沟里,那绝对是独一份!保准能换不少好东西!”他一边说,一边冲王小菊挤挤眼,那神情,活像个发现了新商路的精明小贩。
王小菊看着六哥那张写满“生意经”的脸,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的纯粹向往和精明算计,又低头看看怀里那堆带着泥土清香的乡亲馈赠,再看看手里那个沉甸甸的红布盒子,还有六哥塞过来的硬邦邦的油纸包……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温暖、感动和一种近乎荒诞的哭笑不得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
“噗嗤——!”
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又哭又笑的声音,猛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先是笑了!笑得肩膀剧烈地耸动,笑得眼泪都飚了出来!六哥这“投资”和“议价”的说法,像一把带着棱角的钥匙,瞬间撬开了她紧绷的心弦!乡亲们的朴实馈赠,老赵叔的深情厚望,陈干部的郑重嘱托,村里沉甸甸的补助……这一切,像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包裹了她!可笑着笑着,那汹涌的泪水却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滚落下来!砸在怀里的山枣干上,砸在红布盒子上,也砸在王六子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
她一边笑,一边哭!笑得前仰后合,哭得泣不成声!那泪水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行……行……六哥……”王小菊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止不住的笑意,“我……我一定……帮您留意……要是……要是能弄到……给您……给您捎回来……让您……开开眼……也……也赚点……”
她紧紧攥着那个红布盒子,也紧紧攥着那个硬邦邦的油纸包,怀里抱着乡亲们的馈赠。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围在身边的亲人、乡亲……猛地吸了吸鼻子,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她极其郑重地、小心翼翼地将那支钢笔从盒子里取出,拔开笔帽,露出那闪着冷冽光芒的银白笔尖。她凝视着那锐利的锋芒,仿佛看到了未来的道路。最后,她极其郑重地、将那支钢笔,别在了自己那件靛青里子新夹袄的胸口口袋上。
冰冷的金属笔身贴着温热的胸口,带来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踏实感。那支笔,像一枚勋章,也像一把钥匙,别在了她的心口。
“好!好!带着笔!好好念书!”王六子嘿嘿一笑,伸出手,这次没犹豫,带着点亲昵和得意,轻轻拍了拍王小菊的肩膀,“哥……哥等着你的‘稀罕货’信儿!别忘了啊!要带票的!没票的咱不收!”那副精明的样子,冲淡了离别的愁绪,却让王小菊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嘴角的笑意却也更深了。
日头悄悄偏西,刚滑过屋脊,在院墙上投下清晰的影子。 阳光依旧暖融,但已带上了一丝慵懒的意味。李家小院那两盏新糊的红纸灯笼,在午后的微风里轻轻摇曳,映着满院的热闹和一张张真诚的笑脸。碗筷碰撞声、谈笑声、祝福声、孩子们的嬉闹声,汇成一片温暖的海洋,依旧在沸腾。王小菊胸前那支钢笔的暗金色笔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同启明星,在温暖的阳光下,坚定地闪烁着。
喜欢五旬悍妇:靠骂人在饥荒年代续命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五旬悍妇:靠骂人在饥荒年代续命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