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兰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光芒沉淀下去,化作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枯黑的嘴角那点微澜更加清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赵有田刚退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旧褂子的身影挤了过来。是老赵叔,赵德厚。他深陷的眼窝里带着慈祥的笑意,枯黄的脸上皱纹舒展,像一朵风干的菊花。他枯黑的手里,捧着一个用旧蓝布仔细包裹着的、四四方方的小包。
“小菊啊……”老赵叔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像陈年的老酒,醇厚绵长,“老赵叔……没啥好东西……这个……你拿着……”他枯黑的手极其郑重地将小包递到王小菊面前。
王小菊深陷的眼窝里含着泪,枯黄的手接过小包。蓝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带着老赵叔掌心的温热。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蓝布一角。
里面,是一本厚厚的、封面已经磨损发毛的硬壳笔记本!纸页泛黄,边角卷起,显然用了很久。翻开扉页,上面用极其工整、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写着:
赠小菊:
知识如海,勤学为舟。
志存高远,莫忘乡土。
——赵德厚
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如同老树根般的力量!
“老赵叔……”王小菊喉咙哽咽,滚烫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这笔记本!这字迹!是老赵叔珍藏多年、视若珍宝的东西!是他年轻时在扫盲班当老师时用的!这哪里是笔记本?这是长辈沉甸甸的期许和一颗滚烫的心!
“拿着!拿着!”老赵叔枯黑的手轻轻拍了拍王小菊的手背,深陷的眼窝里闪着欣慰的光,“好好念书!写点有用的东西!别……别辜负了这好脑子!”
乡亲们纷纷围拢过来,深陷的眼窝里闪着真诚的光芒,像夜空里的星星。
“小菊!拿着!自家腌的咸鸭蛋!路上吃!咸香下饭!”
“这是新炒的松子!香着呢!带着!路上嗑嗑解闷!”
“俺家攒的鸡蛋!煮了几个!揣着!路上饿了垫肚子!热乎!”
“这包山枣干!甜!解馋!比供销社的糖块实在!”
“还有俺纳的鞋垫!新布!软和!纳得密!走路不硌脚!走多远都不怕!”
一个个布兜、篮子、小包袱塞到王小菊手里,里面是带着泥土清香的咸鸭蛋、炒得喷香的松子、圆滚滚温热的煮鸡蛋、红彤彤的山枣干、纳得密密实实带着针脚温度的鞋垫……东西不贵重,却带着乡亲们最朴实、最滚烫的心意!王小菊怀里很快堆满了东西,像一座小山,她深陷的眼窝里泪水汹涌,喉咙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鞠躬,枯黄的手紧紧攥着那些带着体温的馈赠,仿佛攥着整个屯子的暖意。
就在这时,陈建国高大的身影穿过人群,走到王小菊面前。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蓝干部服,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沉静而温和,如同两口深潭,带着长辈般的期许和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枯黑的手里,拿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小菊同志。”陈建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郑重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压下了周围的喧闹。
王小菊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陈建国将那个红布包着的小盒子递到她面前,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磐石落地:“这是大队的一点心意。祝贺你考上清北,金榜题名,为咱们屯子争光!希望你到了北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为国家建设出力!”
王小菊颤抖着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丝金属特有的冰凉。她迟疑了一下,在陈建国鼓励的目光下,轻轻掀开了红布的一角。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支钢笔。
笔身通体漆黑,笔帽上嵌着一小圈暗金色的金属环,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内敛而温润的光泽,如同淬火的精钢。笔身有些磨损的痕迹,显然不是全新的,却擦拭得锃亮,透着一种被精心呵护的郑重。笔尖是银白色的,打磨得极其精细,闪烁着冷冽而锐利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利刃。
王小菊的心猛地一跳!呼吸瞬间停滞了!她认得这支笔!这是陈建国自己的钢笔!是他平日里批文件、记笔记都舍不得多用、视若珍宝的钢笔!这支笔,曾在他手中,写下过无数份改变屯子命运的文件,也曾在广播室里,发出过那雷霆万钧、为她和小芬姐正名的宣告!
“陈……陈干部……”王小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在阳光下闪着光,“这……这太贵重了……您自己……”
“拿着!”陈建国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深陷的眼窝里却满是温和的笑意,如同冬日暖阳,“这是大队的决定!也是我个人的心意!笔,是知识的武器,是战斗的钢枪!到了大学,用它多写点东西!写出咱们山里人的志气!写出咱们新中国的希望!”
王小菊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她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她双手紧紧捧着那个小小的红布盒子,指尖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捧着整个屯子的期望和嘱托!这份礼物,太重了!重得让她心头发烫,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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