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河的呼吸微微凝滞。忘川的分析,一针见血,直指核心!她没想到这个少年对阶级矛盾的剖析如此深刻,远超一般贵族或平民的狭隘视角。特别是对资源分配与力量垄断之间关系的论述,几乎道破了武魂殿未来统治必须面对的最大挑战!这绝非一个只知修炼的魂师能拥有的见识。
“那…依你之见,可有解决之道?或者说…方向?”雪清河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的试探已接近核心——忘川如何看待“统一”这个终极解决方案?统一是否能打破现有的藩篱,重新分配资源?
忘川的目光投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仿佛要穿透云层,看到某种更宏大的图景。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历史轨迹的沧桑感:
“解决之道…谈何容易。或许…大一统的格局,能提供一个契机?”
雪清河的心脏猛地一跳!来了!
“一个强大的、真正中央集权的统一帝国,”忘川继续说着,像是在阐述一个与他无关的客观规律,“如同熔炉,能强行打碎旧有的、盘根错节的贵族地方势力,打破那些延续千年的、阻碍人才流动和资源分配的顽固壁垒。在统一的强力意志下,推行新的、相对公平的律法和资源调配制度,至少在理论上成为可能。它能将资源更有效地集中用于国家意志,而非被无数个独立王国或大贵族各自瓜分、挥霍。”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也带着一丝冰冷的清醒: “但是,殿下,请勿忘记,统一本身,就是最大的暴力与征服! 它必然伴随着尸山血海,伴随着无数既得利益者的疯狂反扑,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动荡与牺牲!而且…”
忘川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直视雪清河: “当尘埃落定,新的帝国建立,新的秩序形成之时…那些在统一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提供庞大资源的豪门…他们,难道不会成为新的贵族吗?他们难道不会在胜利的果实中,为自己、为家族攫取远超常人的权力和资源吗?旧的壁垒被打破,新的壁垒…又会在鲜血和功勋之上重新筑起。历史…往往就是这样一个循环往复的螺旋。”
“所以,”忘川最终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透彻,“阶级的矛盾,如同人性深处的幽暗,永远无法根除。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是在每一个时代,用尽智慧与力量,去尽力压制它的烈度,去拓宽那向上流动的狭窄通道,去让‘公平’二字,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不至于彻底沦为空洞的笑话。至于彻底的解决…那是神的领域,而非人力可为。”
雪清河听完忘川关于阶级矛盾根源与统一局限性的深刻剖析,眼中精光一闪,并未气馁,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理想主义者的热忱,抛出了她心中最宏伟的蓝图:
“忘川,你所言甚是,令人振聋发聩。然则,孤常思,若有一日,天下大同!物产丰饶至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人人得而丰衣足食,居有定所,病有所医,老有所养!再无饥馑冻馁之忧,资源分配由至公至明之机裁定,无有偏私!届时,人人皆如兄弟手足,安贫乐道,再无高低贵贱之分!如此大同之境,岂非可破此阶级之魔咒?岂非可消弭这万古之顽疾?”雪清河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传道的感染力,描绘着她心中武魂帝国未来可能缔造的终极理想之国。
雪清河似乎被自己的愿景所鼓舞,眼中闪烁着更加明亮的光芒,她进一步勾勒道: “更进一步!若此大同之世,能彻底根除私欲的土壤?若有一种至高的理念深入人心,令所有人都甘愿尽其所能,为整个群体的福祉倾尽全力,而无需任何强迫?若所有的财富与资源,皆归于公有之海,由那至公至明的机制,根据每个人的真实需求而非出身、力量或贡献来公平配给?人人不再为私利而争夺,劳作成为实现自我价值的本能,社会不再有剥削与压迫的根基… 这,难道不是一种终极的、完美的解决之道吗?阶级的魔咒,难道不能在这种彻底的、基于‘公’与‘需’的秩序下被永久封印吗?”
他的语气充满期待,仿佛描绘着一个没有阴影、只有纯粹光辉的完美世界。
忘川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眼神深邃如古井。待雪清河话音落下,宿舍内陷入短暂的寂静。他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位储君眼中燃烧的理想烈焰,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理想主义迷雾的、近乎残酷的透彻:
“殿下,‘大同’之梦,美好如镜花水月,您所描绘的这种系统性理想秩序,更是如此。古之圣贤亦曾描绘过类似画卷,令人心驰神往。然…”他话锋一转,字字如凿,击打在人性这最根本的基石上,“阶级之产生,其根源绝不仅仅在于‘资源匮乏’或‘制度不公’,更在于‘人’本身!在于人心深处那永不满足的‘欲壑’,在于那与生俱来的‘比较’之心,在于对‘权利’与‘优越’的本能追逐,更在于… 个体差异的绝对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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