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
蓝电霸王龙宗的废墟之上,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悲痛与灰烬的气息。侥幸存活下来的魂师,数量已不足原先的十分之一,个个带伤,眼神空洞,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在断壁残垣间麻木地收敛着同门的尸骸,辨认着早已面目全非的亲人。
低沉的啜泣声和压抑的呜咽,是这片死亡之地唯一残存的生命回响。
玉天恒靠在一堵半塌的断墙下,手臂缠着渗血的绷带,脸上混杂着尘土、血污和干涸的泪痕。
他看着曾经熟悉的家园变成炼狱,看着爷爷玉元震强撑着伤势指挥残部,那份刻骨的悲伤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撕裂。
他下意识地寻找着那道银色的身影,仿佛那是这片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忘川就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银发在尚未散尽的硝烟和晨曦微光中流淌着冰冷的光泽。
他灰绿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这片哀鸿遍野,扫过玉天恒脸上的泪,扫过玉元震眼中的沉痛与疲惫……没有任何波澜。
那些足以让铁石心肠都为之动容的悲恸,落在他眼中,如同风吹过枯萎的草叶,留不下丝毫痕迹。
他像一尊没有情感的雕塑,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等待这场由生者主导的、对亡者的最后告别仪式结束。
死亡与哀伤,于他而言,或许只是回归“无”的不同路径,并无本质区别。他存在的意义,似乎仅限于完成“支援”这一指令本身。
也并未想过使用第二魂技复活牺牲之人,在忘川看来这便是终点。何曾需要再次让他们回归?亦如温景然一般。
直到最后一名战死者的遗体被草草掩埋,玉元震拖着沉重而疲惫的身躯,带着仅存的几十名伤痕累累的弟子,沉默地聚集到空地中央,绝望与迷茫笼罩着每一个人。
忘川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玉元震身上,声音如同冰封的湖面,不起涟漪:
“我叫忘川。七宝琉璃宗收到独孤雁求援,前来支援蓝电霸王龙宗。” 他的语调平铺直叙,仿佛在宣读一份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报告。
“现在,支援目标达成。你们似乎……无性命之忧。我需返回七宝琉璃宗复命。”
“独孤雁……她没事!她在七宝琉璃宗?!” 玉元震浑浊的眼眸中终于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这或许是这一夜以来唯一的好消息。
幸存弟子们也微微骚动,独孤雁的安危是他们心底的挂念之一。玉天恒更是精神一振,雁子没事!
然而,玉天恒看向忘川的眼神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他看着那张熟悉又遥远的脸孔,听着那冰冷机械的陈述,再也忍不住。
嘶哑着嗓子开口,带着深深的困惑和受伤:“小川……忘川!我们……我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啊!在天斗皇家学院,在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我们一起战斗过啊!你怎么……怎么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试图从那双灰绿色的眼眸中挖掘出一丝熟悉的情感。
忘川的目光终于再次聚焦在玉天恒脸上。那张布满血污和悲伤的青年面庞,似乎在他的记忆深处,某个被无尽虚无覆盖的角落里,极其微弱地触动了一下。
一点模糊的光影碎片——训练场上对战的嘶吼、赛场上队友的呼喊……如流星般划过意识之海,却在诞生的瞬间,便被更深沉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空”所吞噬、抹平。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连一丝困惑的涟漪都未曾激起,只有一片永恒的沉寂。
“或许……有过。”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如同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陈述,“不过,存在的意义……”
他的目光越过玉天恒,投向废墟尽头那片被丰饶孽物抽取得一片枯黄死寂的土地,又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向了更深邃的所在,“本就如同朝露,短暂驻留,终归寂灭。记住什么,忘记什么,并无不同。”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要离去。银发在晨风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不带一丝留恋。
“忘川小友!请留步!”
玉元震急切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恳求。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雷霆斗罗,此刻腰背佝偻,气息萎靡,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看着忘川即将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绝望与最后一丝希冀。
“蓝电……霸王龙宗,经此一役,已是名存实亡。我等……” 他环顾身边寥寥无几、伤痕累累的弟子,声音苦涩,“已是强弩之末,无处容身。七宝琉璃宗若能收留……恳请忘川小友,引我等同行?”
他知道这个请求很突兀,甚至有些厚颜,但为了这最后一点宗门火种,他只能放下所有的骄傲。
忘川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左手。那株象征着无尽生命与扭曲生机的建木虚影再次浮现,只是这次,并无孽物滋生。
碧绿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从他掌心逸散,轻盈地飘向玉元震、玉天恒以及所有幸存的蓝电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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