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永元三年,破晓的霞光浸染太极殿飞檐,七十二根蟠龙柱上的金漆在晨雾中流转,仿若蛟龙腾云。萧衍身着玄色十二章纹衮服,冕旒随着动作轻晃,玉珠相撞的清音与编钟齐鸣交织。当他指尖触上传国玉玺冰凉的螭虎钮,忽然一阵罡风穿殿而过,青铜仙鹤烛台上的火苗剧烈摇曳,将殿内群臣的影子投在蟠龙藻井上,恍若群魔乱舞。
“此子乃大梁社稷之基,即日起册立为太子!” 萧衍转身时,乳母怀中的萧统正将冕旒穗子塞进嘴里,口水沾湿了金线绣的黻纹。尚书令王亮趋步上前,笏板叩地发出清脆声响:“陛下天纵圣明!太子降诞之日便有祥云绕梁,今日册立,正是应天顺人!” 满殿文武轰然跪倒,山呼声震得殿角铜铃嗡嗡作响。
建康城的初雪簌簌落在东宫鸱吻上,琉璃瓦覆着薄霜,折射出冷冽的光。书房内鎏金兽炉吐着龙脑香,四岁的萧统跪坐在虎皮软垫上,乌发用红丝绦束起,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圆睁着小鹿般的眼睛,肉乎乎的手指点着竹简:“夫子,‘克己复礼’中的‘礼’,是要像昨日祭天那样,穿戴十二章纹冕服,行三跪九叩之礼吗?”
明山宾手中的檀木戒尺 “当啷” 坠地,他慌忙俯身去捡,却见萧统晃着绣鞋追问:“可若祭天的人心里想着玩蛐蛐儿,这礼还算数吗?” 老夫子捋着花白长须,眼中泛起笑意:“太子以为如何?”
萧统歪头沉思,发间玉冠的流苏扫过脸颊:“儿臣觉得,若心中无礼,即便穿戴再华丽,行礼再周全,也不过是木偶戏罢了。” 话音未落,屏风后的萧衍按捺不住,大步走出,绣着日月的袍角带倒了案上竹简。他一把将儿子高高举起,声音里满是骄傲:“吾儿竟能窥破礼制精髓!此等聪慧,当真天赐大梁!来人,赏东宫十车典籍!”
天监六年深冬,北风裹挟着冰霰如利箭般砸向东宫窗棂,窗纸被刮得 “哗哗” 作响。萧统裹着狐裘蜷在书案前,呵出的白气在烛火前凝成雾霭。砚台边沿的冰碴突然迸裂,刺破他冻得通红的指尖,血珠滴在批注《春秋》的宣纸上,晕开朵朵红梅。
“吱呀 ——” 木门被推开,徐勉裹着一身寒气冲进来,斗篷上的雪粒簌簌落在青砖上。见萧统正用袖口擦拭血迹,他急得直跺脚:“殿下何苦如此?这等寒夜,便是铁打的身子也...”
“先生曾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 萧统举起被血染红的袖口,露出虎牙笑道,“倒是先生,这么晚还踏着积雪来授课,学生心中实在不安。” 徐勉望着少年睫毛上凝结的霜花,喉头哽咽。烛光摇曳中,他仿佛看见大梁未来的明君,正从这漫漫寒夜中徐徐走来。
暮春的曲水亭笼罩在如烟似雾的樱花雨中,花瓣落在酒樽里,漾起圈圈粉白涟漪。萧统身着月白襕衫,
青玉冠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他举杯向沈约,眉眼含笑:“沈公,近日读您的《四声谱》,对‘平上去入’之说仍有困惑。就像‘江’字读来平缓悠长,归平声尚可理解,可‘浪’字明明气势磅礴,为何却入仄声?”
沈约捋着银须大笑,袍袖扫落几上花瓣:“太子好问!此乃依汉字发音之轻重缓急而定...” 话未说完,刘勰突然拍案而起,震得酒樽中的花瓣纷纷溅出:“依在下拙见,声韵之妙,更在与文意相和!譬如《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仄声连用,恰如屈子求索之艰!”
三人你来我往,从《诗经》的四言韵律谈到楚辞的骚体风骨,从建安七子的慷慨悲凉聊到谢灵运的山水清音。不觉月上柳梢,萧统忽然起身长揖,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越声响:“今日得二位先生指教,胜读十年书!明日便将这些妙论写入《文选》批注,定要让后世学子也领略这般学问!”
某日戌时三刻,宫墙在暮色中化作黛色剪影。萧衍手持鎏金宫灯,穿过重重朱门,灯笼上的蟠龙纹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透过东宫窗纸,只见萧统正趴在案前,青丝随意用木簪挽起,时而皱眉批注《盐铁论》,时而对着铺满案头的漕运图喃喃自语。
“吾儿在看桑弘羊之策?” 萧衍的声音惊得萧统慌忙起身,却碰翻了砚台,墨汁在漕运图上晕染开来,倒像是扬子江的蜿蜒水脉。
“正是!儿臣以为,古法‘均输平准’虽能充盈国库,却让商贾裹足不前。” 萧统指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眼中闪烁着光芒,“可否设‘市易务’,在扬州、荆州等商埠派驻官员,既平物价,又护商道?”
萧衍抚掌大笑,宫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此策竟与朕所想不谋而合!明日早朝,你便随朕一同议事!” 忽然又敛去笑意,郑重握住儿子的手,掌心的茧子摩挲着萧统细嫩的皮肤:“但切记,治国如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萧统郑重颔首,发间木簪随着动作轻晃:“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必以仁德为本,让大梁百姓安居乐业!” 殿外更鼓沉沉,从玄武湖畔悠悠传来,仿佛在为这对父子的壮志豪情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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