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87 年春寒料峭,五柞宫的椒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汉武帝枯槁的手指紧紧攥着霍光的衣袖,榻前青铜雁鱼灯的烛火摇曳不定,将帝王脸上沟壑般的皱纹映得忽明忽暗。浑浊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烛火,仿佛要将最后的意志注入这个跟随自己近三十年的亲信体内。霍光俯身聆听着断断续续的嘱托,感受到掌心血脉的温度正一点点消散,而沉甸甸的托孤诏书已悄然压上肩头。自元狩年间霍去病带着这个少年入宫,霍光便以 出入禁闼二十余年,小心谨慎,未尝有过 的姿态,从郎官一路升至大司马大将军。此刻,他望着御案上尚未卷起的《轮台罪己诏》,那遒劲的字迹仍带着先帝壮年时的锋芒,却不知这一纸诏书能否庇佑这摇摇欲坠的帝国。
未央宫的铜漏昼夜不停,将十二载光阴细细研磨。霍光坐镇麒麟阁,案头堆满了竹简文书。他时而凝视桑弘羊拟定的盐铁专卖细则,时而翻阅上官桀呈报的边关军报,将朝中势力如棋子般精密排布。长安城的东市西市愈发繁荣,西域商队的驼铃声穿透玉门关,带来安息的香料与大宛的汗血宝马。然而元平元年的暮春,汉昭帝突然一病不起。未央宫的长廊里,太医令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药香与血腥味在空气中交织。当最后一声丧钟在长安城上空回荡时,霍光独自伫立在宣室殿前,望着空荡荡的龙椅,案头堆积的奏疏还留着少年天子未干的朱批,墨迹在晨露中晕染开来,恰似帝国前途未卜的命运。
诸侯王的密使快马加鞭驰往长安,马蹄声惊起未央宫檐角的铜铃。朝廷重臣在未央宫前殿彻夜议事,烛泪在丹墀上凝成暗红的霜。霍光摩挲着先帝遗诏,羊皮卷边缘的磨损处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他想起燕刺王刘旦因谋逆自尽前,曾在封地筑起高台,对着长安方向日夜诅咒;广陵王刘胥孔武有力却沉迷游猎,曾徒手搏杀猛虎,却因行事乖张被先帝排除在继承人选之外。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昌邑王刘贺的名字在朝堂上泛起涟漪。这个远在山东的诸侯王,史书记载他 动作无法度—— 先帝驾崩时,他竟在封地击鼓作乐,命乐工弹奏《郑风》,全然不顾礼制。但也正因行事荒唐、根基浅薄,反倒成了霍光眼中 的人选。
霍光的手指叩击着案几,在寂静的书房里发出空洞的回响。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竹影,宛如一幅破碎的棋局。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墙上,随着烛泪的流淌,那剪影时而拉长,时而扭曲,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塑。他想起汉武帝临终前的眼神,那是对帝国未来的殷切期望,也是对他的绝对信任。选择刘贺,或许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可这其中的风险,又有谁能预料?案头的青铜博山炉飘出袅袅青烟,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高祖皇帝斩蛇的芒砀山,看见卫子夫在椒房殿垂泪,看见霍去病封狼居胥的旌旗。窗外夜色深沉,一场足以改变大汉命运的博弈,正在这寂静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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