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椒房殿内,鎏金博山炉吞吐着盘旋而上的青烟,龙脑香裹挟着椒房特有的辛辣气息,却始终无法驱散空气中凝滞的肃杀。三更梆子声穿透九重朱漆宫门,在空荡的回廊间激起回响。刘贺斜倚在织锦蟠龙榻上,玄色冕旒随着晃动的双腿有节奏地碰撞,十二道玉珠流苏在昏暗中划出细碎光影,恍若囚笼里摇晃的锁链。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另一只手无意识摩挲传国玉玺,冰凉的和氏璧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青灰幽光,螭虎纽上的红绶带早被揉得不成样子,几缕丝线还倔强地缠绕在他指节间,像极了挣脱不开的枷锁。
“瞧这劳什子!” 刘贺突然暴喝,声如裂帛。那方象征至高皇权的玉玺被重重砸在青玉案几上,金石相击的脆响惊得梁上栖着的铜雀灯剧烈震颤,案上青铜灯盏的火苗猛地窜起三寸,将他扭曲的面容投映在雕龙绘凤的墙壁上,狰狞如恶鬼。身侧十二名侍臣齐刷刷跪倒在地,额头死死贴着冰凉的金砖,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 他们太清楚这枚玉玺的分量,那是高祖皇帝斩白蛇、定乾坤的信物,是大汉江山的命脉所系。刘贺却抓起案上的白玉投壶箭,用箭杆挑起玉玺,在亲信面前晃悠,眼中满是嘲讽:“先帝说它受命于天,我看不过是块沉甸甸的石头,哪有市井上的走马灯有趣?” 话音未落,他手腕轻扬,玉玺划过半空,在众人惊恐的抽气声中 “咚” 地砸落在地,和氏璧表面顿时泛起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预示着大汉江山的摇摇欲坠。
“陛下使不得!” 为首的中常侍王吉膝行两步,苍老的膝盖在青砖上磨出刺耳声响。他额头重重磕地,咚咚声与心跳共振,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蜿蜒而下:“此乃高祖皇帝斩白蛇所得,关乎社稷...” 话未说完,刘贺已笑得前仰后合,绣着日月星辰的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碎玉,惊起几缕尘埃。他不耐烦地踢开阻拦的内臣,弯腰拾起沾满灰尘的玉玺,直接塞进宠臣李延年怀中,语调轻佻得像在施舍:“拿去当镇纸,明日朕让少府再刻十个!” 李延年扑通跪地,浑身筛糠般颤抖,滚烫的泪水滴在螭虎纽上,却不敢抬手擦拭,只能眼睁睁看着玉玺边缘的朱砂印在掌心洇开,那殷红如血的印记,恰似他此刻绝望的心境。
三日后,甘泉宫灯火辉煌,鎏金酒樽相撞声此起彼伏,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在夜光杯中翻涌如凝固的鲜血。刘贺醉眼朦胧地揽着新纳的倡女,指尖反复缠绕着她鬓边的金丝步摇,忽然扯开腰间革带,将系着玉玺的绶带解下。倡女吓得花容失色,却被他强行套在皓腕上,还大笑着说:“美人戴上这个,比昭阳殿的夜明珠还耀眼!” 满殿觥筹交错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御史大夫公孙弘踉跄着扑到阶前,官帽歪斜,白须凌乱,老迈的身躯在发抖:“陛下!传国玉玺乃天命所系,岂可...”
“聒噪!” 刘贺抄起玉杯狠狠砸过去,酒水泼在老臣苍白的脸上,混着老人浑浊的泪水流下。当值黄门令连夜捧着群臣联名奏折跪在承明殿前,二十八道朱砂御批密密麻麻,写满 “荒唐”“僭越”“不忠”。夜风卷着枯叶扑在他单薄的衣袍上,远处未央宫后殿传来阵阵哄笑。刘贺正将玉玺抛向空中,看它在月光下划出银亮弧线,身后亲信们刻意讨好的笑声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扑棱棱掠过 “建章宫” 的鎏金匾额。而那枚象征皇权的玉玺,正沾着酒渍与脂粉,在龙榻上微微发烫,仿佛在无声控诉着这场荒唐闹剧,也在默默见证着一个王朝的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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