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大兴三年(320 年),中原大地烽火连绵。残阳如血,将并州城墙染成暗红色,石勒伫立在城楼上,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群山,心中谋划着新的征伐。在平定并州、幽州部分势力后,他的目光越过黄河,投向了东晋盘踞的东部疆域。彼时的徐龛据守泰山,此地扼守南北交通要道,战略地位极其重要,犹如一颗钉子钉在后赵东扩的咽喉之处。石勒缓缓摩挲着手中的虎符,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愈发清醒,眼中闪过寒芒,随即一纸调令传至邺城 —— 命中山公石虎率五万铁骑,荡平泰山。这道命令,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打破了短暂的安宁,也预示着一场惨烈的战争即将爆发。
当探马疾驰报信时,徐龛正在昏暗的军帐中,对着摇曳的烛火,全神贯注地在地图上推演防御部署。羊皮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记着各种符号,记录着他对泰山城防御的每一处设想。战报上 “石虎亲率大军” 几个字映入眼帘,仿佛有千斤重,如重锤砸在他的心头。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扶住案几,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骨节都微微凸起。此时,泰山城的晨钟突然响起,沉闷的钟声在寂静的城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百姓们望着城头急调的兵卒,脸上满是惊恐与不安,街巷里传来阵阵不安的私语,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徐龛强压下内心的恐惧,登上城墙,极目远眺,只见西北方向尘烟如怒涛翻涌,遮天蔽日。在那滚滚烟尘之中,旌旗蔽日,隐约可见铁甲寒光闪烁,石虎的大军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缓缓逼近。徐龛握紧腰间长剑,剑柄上的纹路深深嵌入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他不禁想起石虎在青州屠城时的狠辣场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惨烈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喉结滚动了几下,他强作镇定,大声下达命令:“紧闭四门!拆民房木料加固城防,所有井水填石封死,只留三处暗渠备用!” 随着他的命令,整个泰山城迅速行动起来,厚重的城门轰然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守城士兵们将滚烫的桐油倒入瓮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整个泰山城在短时间内化作一座固若金汤的铁桶,严阵以待。
石虎的大军如黑云压城,浩浩荡荡地抵达泰山城下。当他望见城头徐龛高悬的东晋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时,胯下战马突然人立嘶鸣,前蹄高高扬起,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石虎勃然大怒,猛地抽出弯刀,用尽全身力气劈向旗杆。只听 “咔嚓” 一声,木屑纷飞,旗杆应声而断。他在木屑中冷笑:“竖子敢尔!” 然而,当他策马巡视城防,看到城垛间密布的床弩和滚石,以及城外三道深壕时,原本嚣张的神情瞬间凝固,握刀的手也不自觉地顿了顿。他意识到,眼前这座城池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攻克。暮色四合,天空渐渐被黑暗笼罩,军营中亮起了点点灯火。石虎在军帐中铺开沙盘,将代表兵力的小旗反复推演,眉头紧锁,神情严肃。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最终抓起一把沙土,用力洒在城池四周,沉声道:“传令下去,连夜修筑三丈高垒,每百步设了望塔,凡进出者格杀勿论!” 军令如山,当夜,整个军营一片忙碌景象,火把连成星河,照亮了夜空。后赵士兵肩挑手扛,不辞辛劳地劳作着,不一会儿,一道坚固的壁垒便在泰山城四周拔地而起,将城池围得密不透风。
围城半月,城内的形势愈发严峻。粮仓见底,百姓家中的树皮被剥得精光,原本热闹的街巷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孩童微弱的啼哭。徐龛的亲兵在巡查时发现,有士兵偷偷将马料分给百姓。他得知此事后,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他解下腰间玉佩,那是他随身多年的贴身之物,承载着许多回忆,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去换些麸皮,给妇孺熬粥。” 而此时的石虎正站在新筑的望楼,望着城中升起的几缕青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断七日水源,便是破城之时。” 他自信满满地挥毫写下劝降书,绑在箭矢射入城中。然而,徐龛收到书信后,当着全军的面将其撕碎,并用箭雨回应。这一举动,不仅展现了他的决心,也彻底断绝了石虎劝降的念头。
七月流火,酷热炙烤着这座垂死的城池。城墙上的士兵疲惫不堪,靠着墙根打盹,手中的兵器因长时间未使用,生满了绿锈。石虎望着城头摇摇欲坠的战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摘下头盔,狠狠扔在地上,大声吼道:“擂鼓!” 霎时,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响起,仿佛要将天空都震碎。床弩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箭矢如雨点般穿透木盾,砸在城墙上溅起火星。云梯如林竖起,后赵士兵顶着盾牌,如潮水般鱼贯而上,与城上守军展开白刃厮杀。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悲壮的战争交响曲。徐龛挥舞长刀,勇猛异常,一连砍翻三名敌兵,但他却见身边士卒接连倒下,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悲愤。当他望见城门被冲车撞开,洪流般的敌军涌入时,突然狂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不甘与无奈。他带着最后的亲卫,义无反顾地杀向敌阵,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最终,泰山城头的龙旗轰然坠落。徐龛力战不敌,被铁链锁着押往襄国。石虎站在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前,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他将缴获的东晋印绶抛向空中,任由马蹄踏碎,那飞扬的碎片,仿佛是东晋在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丝尊严被无情践踏。这场历时三月的围城战,不仅让后赵版图向东推进三百里,更令石虎 “中山狼” 的威名传遍南北。石勒在庆功宴上亲手为石虎斟酒,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然而,在这欢乐的氛围中,新一轮的征伐号角似乎已在酝酿,中原大地又将迎来新的动荡与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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