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儿的少女时代,是在金陵城最喧闹的朱雀大街度过的。那时的街市像一轴滚动的活画,清晨的露水还凝在菜摊的青菜叶上,卖花姑娘的竹篮里就飘出了茉莉与素馨的甜香;正午的阳光把青石板晒得发烫,屠户案上的猪肉泛着新鲜的油光,隔壁酒肆的伙计正高声吆喝着新酿的米酒;暮色降临时,捏糖人的老汉支起摊子,糖稀在他手中转瞬间变成栩栩如生的龙凤,引得孩童们围着叫嚷。她常在巷口的布庄帮母亲理线,听着街头巷尾的叫卖声、争吵声、欢笑声,那些带着烟火气的喧嚣,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成长记忆。
入宫后的潘玉儿,住的是铺着波斯地毯的宫殿,穿的是绣着金线的罗裙,案上的佳肴三日一换,身边的宫女晨昏伺候。可每当夜阑人静,窗外的玉漏滴答作响,她总会想起朱雀大街的喧嚣 —— 那是种带着粗粝感的自由,是可以赤着脚踩在青石板上,和卖果子的小哥讨价还价的畅快。这份怀念像心口的朱砂痣,在金碧辉煌的宫墙内愈发清晰。
萧宝卷看着潘玉儿时常对着窗外发呆,那双曾在市井里闪着灵动光芒的眼睛,总蒙着一层淡淡的怅惘。这个向来任性的帝王,竟生出了几分笨拙的疼惜。他召集了宫中最巧的工匠,只用了三日,就在御花园东侧辟出了一片市井模样的天地:青石板路被打磨得恰到好处,两旁搭起鳞次栉比的木棚,酒旗在微风中飘扬,上面写着 “醉仙楼”“王记肉铺” 的幌子,竟与潘玉儿记忆中的街市分毫不差。
开市那天,宫女们穿着粗布衣裙,提着篮子扮作买菜的妇人,太监们挎着货郎担,摇着拨浪鼓沿街叫卖。卖肉的案上摆着染了红颜料的冬瓜,酒肆的坛子里盛着清甜的酸梅汤,杂货铺的货架上堆满了陶碗、木梳、丝线,连墙角都摆着几个破瓦罐,活脱脱一副市井景象。萧宝卷换上灰布短褂,头发用一根木簪束起,手里握着一卷竹简,蹲在市集入口的凉棚下,像模像样地记录着:“张婆买白菜三斤,付铜钱五文;李郎打酒一壶,欠账两文……” 他的笔尖在竹简上划过,眉头时而蹙起,仿佛在认真核算着每一笔账目。
待到日头偏西,萧宝卷又钻进肉铺,拿起沉甸甸的屠刀。他学着市井屠夫的模样,把冬瓜当作猪肉,“哐当” 一声剁下去,溅起的 “肉汁” 沾了满襟,却依旧兴致勃勃地用粗布擦着手,招呼着 “客人”:“要点五花肉还是排骨?今日新杀的,新鲜得很!” 那股子投入的劲头,让旁观的宫女太监们忍俊不禁,又不敢真的笑出声来。
潘玉儿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短袄,腰间系着玉带,被萧宝卷封为 “市令”。她手持竹鞭,在市集上踱步巡视,目光锐利如鹰。有个小太监扮的货郎偷偷克扣了 “买主” 的铜钱,她当即喝令停下,让侍卫按在长凳上,噼噼啪啪打了十下板子。轮到萧宝卷时,他方才切 “肉” 时不小心打翻了醋坛,酸液溅了隔壁杂货铺的 “绸缎”。潘玉儿柳眉一竖,指着他道:“违反市规,杖责二十!” 萧宝卷竟真的乖乖趴在凳上,嘴里还念叨着:“市令公正,臣认罚!” 打得他龇牙咧嘴,却依旧笑得开怀。
每当潘玉儿乘着小轿巡视,萧宝卷便弓着腰跟在轿旁,替她拨开挡路的 “货摊”,时不时还递上一块刚买的 “桂花糕”。轿帘掀起时,能看见潘玉儿嘴角那抹久违的、带着市井烟火气的笑容,那是她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从未有过的轻松。
可这宫中市集,终究是一场荒诞的闹剧。太监宫女们既要扮演市井百姓,又要维持宫廷规矩,常常手足无措;御膳房的厨子要学着市井小贩的腔调叫卖,弄得满手油污;连负责禁卫的将军,都要装作赶集的路人,在市集里东张西望。往日庄严肃穆的皇宫,如今整日充斥着 “买斤豆腐”“打壶酱油” 的吆喝声,活像个被孩童搅乱的棋盘。
消息传到民间,百姓们先是惊愕,随即化作街头巷尾的笑谈。不知是谁编了首小曲,用金陵方言唱着:“阅武堂,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 唱词里的阅武堂本是皇家演武的重地,如今却与市井琐事并提,辛辣的讽刺里藏着对这对帝妃荒唐行径的嘲弄。孩子们在巷口追逐打闹时唱着,货郎担着担子走街串巷时哼着,那调子像蒲公英的种子,飞到金陵城的每个角落,成了一段流传千古的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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