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的烛火跳了跳,将郭崇韬的影子投在地图上,那道指向黄河对岸郓州的手指骨节分明。“梁军主力尽在河北,郓州守兵皆是老弱,此时偷渡如探囊取物。” 他话音刚落,李存勖已攥紧了腰间玉带,玉钩上的龙纹硌得掌心发麻。帐外传来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混着远处黄河的涛声,像在催着一场豪赌。
“嗣源,这五千精兵便交给你。” 李存勖转身时,甲叶相撞的脆响惊飞了帐外栖息的夜鹭。李嗣源单膝跪地,玄色战袍扫过地面的炭灰,露出靴底凝结的冰碴 —— 他刚从镇州疾驰赶回,鬓角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末将定不辱命!” 铁甲与冻土碰撞的闷响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黄河渡口的雾浓得化不开,十数艘小船像散落在玉盘里的棋子,在浊浪中轻轻摇晃。李存勖提着银酒壶站在岸边,壶身的冰碴蹭在掌心,带来刺骨的凉意。他为每个登船的士兵斟酒,酒液倾洒时,鬓角的霜花被呵出的热气融成水珠,混着酒滴落在士兵的甲胄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过了河,便是大梁的腹地。” 李存勖的声音裹在雾气里,带着金属般的冷硬,“郓州城头的月光,会照见你们的刀光。” 李嗣源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喉结滚下,在胸前的护心镜上晕开浅痕。他跃上小船时,船板发出 “吱呀” 的呻吟,篙杆插入水中的刹那,惊起数尾游鱼,银鳞在雾中一闪即逝。
小船在浓雾中漂荡,橹声被浪涛吞没,只有船头挂着的羊角灯,在水汽里透出昏黄的光晕。士兵们蜷缩在舱内,长矛斜倚着船板,矛尖的寒光与远处梁军哨所的灯火遥遥相对。李嗣源解开披风裹住冻得发抖的传令兵,自己肩头的甲片已结起薄冰,手指却死死攥着郓州城防图,图纸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
黎明前的雾最浓,浓到能听见对岸守军的哈欠声。晋军将士如壁虎般攀着城墙的砖缝往上爬,守城的梁军哨兵正缩在箭楼里打盹,头盔歪在一旁,鼾声比城根下的狗吠还响。李嗣源第一个跃上城头,靴底踏碎的霜花溅在敌兵脸上,那兵哼唧着翻了个身,还以为是同伴的玩笑。
“缴械不杀!” 五千晋军齐声呐喊,声音撞在城砖上反弹回来,震得谯楼的铜铃叮当作响。梁军守将的卧房里,鼾声正打得震天响,他昨夜喝了半坛陈酒,梦里还在搂着小妾听曲。两个晋军亲兵掀开锦被,像裹粽子般将他捆得结实,扛在肩上往外走时,他还咂着嘴嘟囔:“再…… 再筛一杯……”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郓州城头已换上晋军的旗帜。李嗣源站在垛口望着黄河,晨雾渐渐散去,水面上的小船像撒落的贝壳。他摸出怀中的酒囊,里面还剩着李存勖斟的半囊酒,酒液晃荡间,仿佛还能看见昨夜岸边那抹银甲,在雾气里亮得像刺破黑暗的光。
被生擒的梁军守将终于醒了,挣扎着看清城头的旗帜,突然瘫软如泥。他瞥见亲兵手里捧着的自己的帅印,忽然想起昨夜梦中那杯没喝到的酒,喉结滚动着,却只发出像被掐住脖子的雁鸣 —— 他到死也想不明白,这些晋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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