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四年的初冬,刑部衙门外的铜狮结了层薄霜,像极了这座衙门此刻的冰冷氛围。刑部尚书李琪捧着弹劾奏章,站在紫宸殿外已等了两个时辰。他靴底沾着的寒气透过官袍往上渗,却不及心里的寒意 —— 昨夜狱卒来报,伶人景进在洛阳大牢里私设公堂,只因一个犯人顶撞了他,就被打得肋骨断了三根,如今还在牢里奄奄一息。
“陛下驾到!” 内侍的唱喏打破了寂静。李存勖穿着件狐裘大衣,被伶人簇拥着走来,史彦琼正给他讲着新排的戏文,引得他不时发出笑声。
“陛下!” 李琪上前一步,跪在冰凉的金砖上,奏章举过头顶,“伶人景进在狱中滥用私刑,草菅人命,请陛下严惩,以正国法!”
李存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史彦琼却抢先开口:“李尚书这话可不对,那犯人辱骂朝廷命官,打他几下也是应当。再说了,景进不过是想让他学学戏文里的规矩,哪是什么滥用私刑?”
“你……” 李琪气得胡须发抖,“监狱乃国法重地,岂容伶人如此胡闹!”
“李尚书年纪大了,怕是管不动刑狱之事了。” 李存勖忽然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史彦琼心思活络,又懂戏文里的道理,不如就由他来掌管刑狱吧。”
史彦琼闻言,立刻跪地谢恩,额头在地上磕出闷响:“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把刑狱之事管得像戏文里一样公正!”
李琪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上,手里的奏章散落一地。他望着李存勖转身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史彦琼那得意的嘴脸,只觉得眼前发黑 —— 他知道,这大唐的法度,从今天起就要变成戏文里的笑话了。
史彦琼接管刑部狱的第三天,就把洛阳大牢翻了个底朝天。他命人拆掉牢房的隔墙,腾出块宽敞的空地当 “戏台”,又让人从教坊司搬来锣鼓铙钹,挂在牢房的梁柱上。犯人们被赶到空地上,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不知道这新上任的 “狱头” 要做什么。
“都给我听好了!” 史彦琼穿着件绣着獬豸的官袍,手里拿着根马鞭,像戏台上的钦差大臣,“从今天起,每日辰时开戏,你们都得扮上,演不好的,有你们苦头吃!”
他指着一个偷了米的老农,让他演《陈州粜米》里的贪官;又指着一个被冤枉的书生,让他演《窦娥冤》里的昏官。老农不会演戏,刚说句 “草民不会”,就被史彦琼的手下按在地上,用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不会?” 史彦琼踩着老农的背,笑得像只狐狸,“不会就学!学不会,就打到会为止!”
从那以后,洛阳大牢里每天都传出锣鼓声和惨叫声。犯人们被迫穿上滑稽的戏服,在史彦琼的指挥下演着各种戏码。演得好的,能得到半块窝头;演得不好的,不是被鞭子抽,就是被关进小黑屋,几天几夜不给吃喝。
有个因反抗苛捐杂税被抓的铁匠,性子刚烈,宁死不肯演戏。史彦琼眼珠一转,让人把他绑在柱子上,用烧红的烙铁在他身上烫出 “囚” 字,还逼着其他犯人围着他唱《包公铡美案》。铁匠疼得昏死过去,史彦琼却拍着手叫好:“这才叫有戏味!”
消息传到外面,百姓们吓得不敢靠近刑部狱。有去给犯人送衣物的家属,听到里面传来的锣鼓声和惨叫声,忍不住哭道:“这哪是监狱啊,分明是阎王殿搭的戏台!”
这话很快传遍了洛阳城。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到此处,忍不住拍着桌子骂道:“想当年唐太宗设刑部,为的是替百姓申冤;如今倒好,让个戏子掌管监狱,把犯人当戏子耍,这是什么世道!”
李琪在家中听闻这些事,气得吐了血。他挣扎着写下最后一封奏折,痛斥史彦琼的暴行,恳请李存勖收回成命。可奏折递上去,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音。
而史彦琼却越来越得意。他甚至请李存勖去监狱 “看戏”,李存勖看着犯人们演的《打渔杀家》,竟拍手叫好:“演得好!比教坊司演的还有意思!” 他赏了史彦琼一箱金银,还笑着说,“你这法子不错,既让他们认罪,又能取乐,真是一举两得。”
监狱里的 “戏” 还在继续,锣鼓声掩盖了犯人的哀嚎,也掩盖了百姓的愤怒。深秋的落叶飘进牢房,落在那面临时搭起的 “戏台” 上,像给这场荒诞的闹剧铺上了一层悲凉的底色。没人知道,这些在戏台上被迫表演的犯人,心里燃烧着怎样的怒火;也没人知道,这场由史彦琼导演、李存勖欣赏的 “监狱大戏”,终将以怎样惨烈的方式落幕。
只是每当夜幕降临,洛阳城的百姓路过刑部狱时,都会加快脚步,仿佛那里面的锣鼓声和惨叫声,会像附骨之疽一样缠上自己。他们望着那座阴森的建筑,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样的日子,快点结束吧。可祈祷声,终究抵不过戏台上的喧嚣,在冰冷的夜风中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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