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的晨雾还未散尽时,朱厚熜常常独自站在万法殿的丹陛上,望着太液池上盘旋的水鸟发呆。宫变留下的阴影早已被修仙的狂热覆盖,他对长生的渴望如同藤蔓般疯长,缠绕着每一个日夜。先前那些道士炼制的丹药,虽能让他暂时精神亢奋,却始终达不到 “脱胎换骨” 的境界。于是,他下旨让各地官员寻访 “异人”,只要能献上长生妙法,无论出身贵贱,都能直达西苑面圣。一时间,无数自诩 “方士” 的人涌向京城,有的带着据说能通神的符箓,有的捧着声称采自仙山的灵草,可在朱厚熜眼中,这些人不是言语虚妄,便是法术粗浅,往往过不了三旬就被赶出宫去。
嘉靖十八年的深秋,一封来自湖广的奏折引起了严嵩的注意。奏折里说,当地有位名叫陶仲文的道士,能 “呼风唤雨,役使鬼神”,曾在旱灾时作法求来甘霖。严嵩正愁找不到新的 “奇人” 讨皇帝欢心,当即提笔写下荐语,连同奏折一起送到了西苑。朱厚熜拆开奏折时,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盯着 “长生” 二字看了许久,突然拍案而起:“速召此人入宫!”
陶仲文入宫那天,特意穿了件绣着八卦图案的道袍,头戴九梁巾,手持拂尘,步履从容不迫。面对朱厚熜的询问,他既不像其他方士那样夸夸其谈,也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只是平静地说:“陛下乃真命天子,本有仙骨,只是被凡尘俗务所扰。贫道有‘先天一气’之法,能引天地精华入体,待戾气尽除,便可与天地同寿。” 这番话恰好说到了朱厚熜的心坎里,他想起自己在紫禁城遭遇的宫变,不正是 “戾气缠身” 的佐证吗?当即对陶仲文另眼相看,当天就将他封为 “秉一真人”,赐居钦安殿旁的观星台,赏赐的黄金、绸缎堆满了三间偏殿。
陶仲文深知,要留住帝王的心,光靠言辞远远不够。他先是在西苑设下 “三清法坛”,坛上摆着七十二盏长明灯,昼夜不熄。每到月圆之夜,他便穿着镶金边的法衣,手持桃木剑绕坛作法,口中念念有词。朱厚熜站在一旁观看,只见法坛上空偶尔掠过几只夜鸟,便以为是陶仲文引来的 “仙使”,愈发深信不疑。有一次,朱厚熜偶感风寒,咳嗽不止,太医开了几服药都不见效。陶仲文取来一张黄纸,用朱砂画了道符箓,烧成灰烬后混入清水,让朱厚熜一饮而尽。说来也巧,次日朱厚熜的咳嗽竟真的减轻了,他当即认定是陶仲文的 “仙法” 奏效,又将其晋封为 “少保”,让他掌管朝天、显灵、灵济三宫,地位堪比六部尚书。
随着信任日深,陶仲文开始涉足朝政。他深知朱厚熜厌恶朝臣反对修仙,便借着 “观天象” 的名义,暗示哪些官员 “命格与陛下相冲”,哪些人 “身上有晦气”。有位户部侍郎曾上书劝谏减少道观开支,陶仲文得知后,在一次作法后对朱厚熜说:“昨夜观天象,见紫微星旁有客星犯主,此乃臣下不敬之兆,尤以管钱粮者为甚。” 朱厚熜本就对谏言不满,听了这话,当即下令将那位侍郎贬为庶民。久而久之,朝中官员不仅要巴结严嵩父子,还要看陶仲文的脸色行事。有人为了升迁,特意去求陶仲文赐一道 “护身符”;有人犯了小错,便托人送重金给陶仲文,求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陶仲文在西苑的势力越来越大,他的府邸比亲王的宫殿还要奢华,门前的车马比严嵩府中还要络绎不绝。他甚至开始插手皇子的教育,推荐自己的门生担任东宫讲官,试图将未来的储君也纳入自己的影响范围。而朱厚熜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每天最关心的,是陶仲文何时能炼出 “九转还丹”,是自己何时能 “得道飞升”。他常常与陶仲文在观星台彻夜长谈,听他讲述 “仙界奇观”,对朝堂之事愈发漠不关心。有时严嵩拿着紧急奏折求见,他都以 “正在修仙,不可打扰” 为由拒之门外。
西苑的香烟缭绕中,朱厚熜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他看着陶仲文画符念咒的身影,仿佛看到了通往长生的捷径,却不知这位道士的 “仙法”,不过是些故弄玄虚的把戏;他以为找到了能助自己永掌江山的 “异人”,却没意识到,自己早已成了陶仲文牟取私利的工具。而那座曾经象征着皇权的紫禁城,在他眼中,早已比不上西苑的一道符箓、一炉丹药重要。明朝的命运,就在这日复一日的修仙幻梦中,被一点点引入更深的迷雾。
喜欢奇葩皇帝合集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奇葩皇帝合集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