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八看着林渊收拾好那个看似不大却仿佛能掏出不少东西的行囊,犹豫了一下,声音沙哑地开口:“林……林郎君,你要往哪去?”
少年林渊系好行囊,抬眼望向灰蒙蒙的远方,眼神也有一丝迷茫:“并无定所,只是四处走走,看看这世道。”他顿了顿,看向朱重八,“你呢?可还有去处?”
朱重八黯然地摇了摇头,皇觉寺回不去,家乡更是只剩坟茔,天下之大,竟无他立锥之地。
他看着眼前这个唯一给予他温暖和尊重的人,心底生出一股害怕被抛下的恐慌,嘴唇嗫嚅了几下,几乎是用尽勇气低声道:“俺……俺能跟着郎君吗?俺有力气,能帮你背东西!”
林渊看着他那双写满渴望与不安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他本习惯独行,但眼前这个少年太过凄苦,眼神里那股狠劲与纯朴奇异交织,让他难以硬起心肠拒绝。他最终点了点头:“也好。彼此有个照应。不过前路艰难,我也仅有这些盘缠,需省着用。”
朱重八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连忙用力点头:“俺吃得少!俺什么都能干!”他几乎是抢过林渊手中并不沉重的行囊,牢牢抱在怀里。
于是,荒凉的古道上,出现了一对奇特的组合。一个衣着虽旧却难掩清贵气的少年,一个衣衫褴褛、眼神凶狠却对前者亦步亦趋的小和尚。
林渊那点并不丰厚的盘缠,成了两人活下去的基础。他精打细算,在偶尔遇到的荒村集市上换取最廉价却能果腹的食物。朱重八则充分发挥了他底层求生的本能,他知道哪些野果可能无毒,哪些树皮能勉强充饥,如何避开流民中那些明显不怀好意的团伙,以及怎样从那些大户人家施舍的粥桶里,抢到相对稠厚的一勺。
有一次,他们遇到几个想抢夺林渊行囊的溃兵,林渊尚在思忖如何周旋,朱重八却已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狼,猛地抽出林渊给他防身用的、削尖的粗木棍,眼睛赤红,龇着牙,发出低沉的威胁吼声,那不要命的凶狠架势,竟一时唬住了那些兵痞,为林渊争取到了拉扯他迅速逃离的时间。
跑出很远后,朱重八还在喘着粗气,紧紧攥着木棍,警惕地回头张望,对林渊道:“郎君,以后遇到这种事,你躲俺身后!俺皮厚,耐打!”
林渊看着他瘦小却绷得紧紧的身体,心情复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少年用他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在保护他。
夜晚,两人常露宿在破窑或残垣下。燃起小小的篝火,分享着少得可怜的食物。
林渊有时会打破沉默。看着星空,或是拨弄着火堆,讲述一些故事。他讲史书上的朝代更迭,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讲那些开创基业的雄主早年也曾历经困顿。他并非刻意灌输,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排遣这漫漫长夜的孤寂。
朱重八总是听得极其专注,尽管很多词他听不懂,很多道理他想不明白。但他记住了那些故事,记住了那些从谷底爬起,最终站在云端的人名。那双习惯于只盯着下一顿食物的眼睛,似乎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一个更遥远、更模糊的方向。
一天,林渊用树枝在沙地上划了几个简单的字。
“这是什么?”朱重八好奇地问。
“这是‘天’,这是‘地’,这是‘人’。”林渊轻声道,“我们头顶的是天,脚下踩的是地,而活着的人,顶天立地。”
朱重八怔怔地看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又抬头看看天,踩了踩地,最后看向自己的手。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他心中涌动。他第一次知道,那些老爷们掌握着的、高高在上的“字”,原来也可以和天、地、以及他这样的蝼蚁联系起来。
“郎君……能教俺认字吗?”他声音很轻,带着怯生生的渴望。
林渊有些意外,看着他眼中微弱却真实的光亮,点了点头。从此,休息时,沙地、石板成了他们的书桌,树枝成了他们的笔。朱重八学得极其刻苦,那股狠劲用在了识字上,一个字往往要反复划上几十遍,直到刻进脑子里。
他学会写的第一个词是“林远”,第二个是“朱重八”。他看着并排的两个名字,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很久。
他对林渊的依赖与日俱增。
在他心中,林渊是恩人,是兄长,是老师,是这片漆黑天地里唯一的光。
他性格中属于乱世求存者的狠戾和果决在日常中渐渐显露,为了争一口吃的,他能和比他大的流民打得头破血流;判断前路有险,他会毫不犹豫地拉着林渊绕道。但他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凶狠,所有的计算,都围绕着同一个核心,保护林远哥哥,跟着林远哥哥。
天下观者通过天幕看着这两人结伴而行,看着小和尚从最初的麻木绝望变得稍稍有了活气,看着他对林渊那种全然的、甚至带点蛮横的维护。
“这小和尚,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性子是野了点,但对林世子是真没话说。”
“乱世里,能这样相依为命,也不容易。”
“林世子心善,还教他识字,这是改变了他的命啊。”
依旧无人深思。一个识得几个字、性子凶狠的小沙弥,在这乱世之中,太过寻常。
大周皇宫,武明空早已对此失去兴趣,甚至有些厌烦。“不过是市井贱民相互取暖的戏码,拖沓冗长,毫无价值。”她批阅着奏章,只盼这天幕早日结束,或者转向更“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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