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的排练刚结束,乐声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颤动,林悦儿却连身上那件丝绒演出长裙都来不及换下,便提着裙摆,急匆匆走向团里那部老式摇把电话。
一种领地受到侵犯、珍视之物被觊觎的强烈危机感,像藤蔓般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丝绒裙裾在沾着灰尘的水泥地上拖行,留下模糊的痕迹,她也浑然不顾。脑海里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的,是昨天傍晚那刺眼的一幕——阳台上那个少女,穿着明显是新买的天蓝色连衣裙,布料普通,却衬得她肌肤胜雪。那张脸精致得近乎失真,眼神纯净得像山涧清泉,却又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最关键的是陆景渊的态度。他站在楼下,微微仰头看着那个方向,平日里冷硬如磐石的侧脸线条,竟在她惊鸿一瞥中捕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还有他后来对自己那毫不留情、甚至带着明显维护意味的拒绝!
“绝对不可能只是什么远房侄女……”林悦儿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掐进电话亭木质的边框里,留下浅浅的月牙痕,“陆景渊的根底,我明里暗里打听过多少回,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门亲戚!一个来历不明、行为古怪的小丫头,凭什么?”
她定定神,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翻腾的妒火压下去,让声音恢复往日的甜美与从容,摇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她哥哥林浩办公室的秘书,听到是她,很快转接到了林浩手上。
“哥,”林悦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依赖,“是我,悦儿。”
电话那头传来林浩沉稳中带着关切的声音:“悦儿?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来,排练不顺利?”
“排练还好,”林悦儿斟酌着词句,语气变得有些犹豫和担忧,“哥,有件事……我心里实在不踏实,想请你帮我打听个人。”
“哦?什么人能让我们家眼高于顶的大小姐这么挂心?”林浩语气里带着几分兄长的调侃。
“就是……陆景渊陆团长那边,最近不是多了个小姑娘吗?说是他远房侄女,来养病的。”林悦儿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去,“我瞧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哥,你不知道,那小姑娘长得太扎眼了,不是普通的好看,而且陆景渊对她紧张得不得了,亲自抱着进出医院,让她住自己宿舍,贴身照顾……这哪是对普通亲戚孩子的样子?我越想越觉得蹊跷。”
听到陆景渊的名字,林浩的语气认真了些:“陆景渊?他那边的人,背景都不简单,你别去瞎打听,惹出麻烦。”
“我不是瞎打听!”林悦儿语气急切起来,带着一种“我为你好”的恳切,“哥,你想想,一个这么漂亮、来历又这么模糊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一位掌握核心机密的团长身边,无亲无故,档案干净得像一张白纸,这本身不就是最大的疑点吗?陆团长身份特殊,万一……我是说万一,是那边用了什么新手段……我都不敢细想!我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同志被蒙蔽,犯错误啊!”
她巧妙地将个人嫉妒包装成了对组织和同志安全的担忧。电话那头的林浩沉默了片刻。他身在体系内,位置不低,消息灵通,自然也风闻过陆景渊身边多了一个神秘少女,只是细节不详。自己妹妹对陆景渊的那点心思,他心知肚明,但这番话,确实也触动了他职业本能中那根敏感的神经。这年头,斗争复杂,敌特手段层出不穷,利用特殊身份接近重要目标,是惯用伎俩。
“行了,我知道了。”林浩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沉稳,“你别到处嚷嚷,这件事我侧面了解一下。不过悦儿,你给我记住,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管好你自己和你的嘴,不许去陆景渊面前搬弄是非,他那个人,最讨厌这个,别把自己搭进去,听见没有?”
“知道啦,哥!我保证不乱说,我就是担心嘛!”林悦儿立刻保证,声音里透出如释重负的轻快,“那你可要帮我好好查查她的底细,越清楚越好!”
挂断电话,林悦儿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冰冷的电话亭壁上,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怨恨和期待的冷笑。只要哥哥出手,就不信挖不出那个苏星澜的根。等到揪出她的狐狸尾巴,看她还怎么装纯卖乖,看陆景渊还会不会护着她!
与此同时,军区家属院陆景渊的宿舍内,却是另一番静谧景象。
苏星澜盘腿坐在铺着旧军毯的沙发上,捧着一本陆景渊特意为她找来的《新华字典》,看得极其专注。午后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缓慢地划过纸张上墨印的字迹,眼神里是一种纯粹的好奇与探索。
对她而言,解构和学习这种基于象形符号演化而来的复杂文字系统,是一项充满趣味的挑战。她翻阅的速度不快,但精神力辅助下的记忆和理解却高效得惊人。陆景渊曾不止一次暗自讶异,她对于一些生僻字的结构和含义,似乎有种超越常人的直觉,仿佛不是在机械记忆,而是在悄然唤醒某种沉睡的、关于语言本质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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