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部队家属院温柔地笼罩。大多数窗户的灯火已熄,唯有陆景渊书房的那一扇,仍固执地亮着,像黑暗中守护的灯塔。
他端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文件字迹清晰,手中的钢笔却悬停良久,未能落下。陈大川傍晚时分那压抑着怒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汇报,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头。
“……团长,那些话实在太难听了!简直不堪入耳!说小苏同志‘来历不明’,是‘狐媚子’,故意装可怜博取您的同情,勾引您……放他娘的狗屁!我……我真想现在就去找那个林悦儿当面问问,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陈大川气得脖颈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与人拼命。他是陆景渊从枪林弹雨中带出来的兵,性子耿直刚烈,最见不得这种背后捅刀子、用最下作言语污人清白的阴损手段,尤其这污水泼向的,是他打心眼里觉得纯净脆弱需要保护的小苏同志,以及他敬若神明、不容亵渎的团长。
陆景渊当时听完,面上沉静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沉黯下去,仿佛蕴藏着能将一切吞噬的漩涡。他抬手,一个简单的手势便止住了情绪即将失控的陈大川。
“大川,冷静。”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平日里的平稳,但内里透出的寒意却让空气都为之一凝,“跟这种人当面对质,除了拉低你自己的层次,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她更有发挥的余地,还能得到什么?”
“难道就任由她这么胡说八道?这对小苏同志是多大的伤害?对团长您的名声……”陈大川急得额头冒汗。
“名声?”陆景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冷峭至极的弧度,带着几分不屑,更带着绝对的自信,“我陆景渊行事,何时需要看旁人的眼色,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至于星澜……”提到这个名字,他冷硬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缓,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纯净又带着懵懂睡颜的女孩脸庞,“她的清白,如同山涧清泉,不是几句污浊流言就能染指的。”
他没有让陈大川去以暴制暴,不代表他会放任自流。在陈大川带着满腹愤懑离开后,他亲自去了一趟林营长的办公室。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迂回的试探,陆景渊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然而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林营长,管好你的妹妹。”他目光如炬,直射对方闪烁不定的眼睛,“如果我再听到任何关于我家中人的不实言论,无论这言论最终来自谁,出自何处,我都会算在林家头上。届时,别怪我不讲往日情面。”
林营长起初还想打几句圆场,试图将事情轻描淡写为“女孩子家的不懂事”、“闲言碎语当不得真”,但在陆景渊那冰锥般锐利且不容置疑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作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和讪讪的点头。他太了解陆景渊了,这个男人向来说一不二,手段果决,他既然开了这个口,就绝不是虚言恫吓。
……
用最直接的方式扼杀了流言可能扩散的源头后,陆景渊踏着月色回到了那栋两层小楼。这里,他原本只当作一个任务间隙临时落脚的栖身之所,冰冷、规整,缺乏生气。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从那个穿着白色蓝蕾丝连衣裙、抱着兔子背包的纤细身影闯入开始,这里渐渐被赋予了“家”的温度和意义。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像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柔和的壁灯光线如水银般倾泻而下,笼罩着大床上安然沉睡的苏星澜。她盖着干净的棉被,呼吸清浅而均匀,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排乖巧的扇形阴影,白皙近乎透明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脆弱得仿佛一件精心烧制的名贵瓷器。那只她从不离身的兔子背包,被妥帖地放在枕边,像一个无声的守护。即便在如此毫无防备的深眠中,她精致的眉宇间似乎仍隐约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战士本能的警觉线条,与她平日展现的纯真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动人的特质。
就是这样一个人,纯粹与坚韧在她身上矛盾又和谐地共存,此刻却要因为无谓的嫉恨,承受那些来自阴暗角落的、肮脏恶毒的揣测和污蔑。
陆景渊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一种细密而尖锐的疼惜瞬间蔓延开来,如同亲眼目睹洁白无瑕的初雪被污浊的泥泞玷染。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压抑不住的、冰冷的怒火,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的人,而是针对这世间所有试图玷污、破坏这份独一无二的“纯粹”的恶意。
他缓步走到床边,动作极轻地坐下,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引,久久流连在她安静的睡颜上。许多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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