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渊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言辞谨慎,心中却愈发笃定周墨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边与周墨琛周旋,一边将大部分心神放在苏星澜身上,如同守护着最珍贵的、易受惊扰的宝藏。
苏星澜起初只是安静地听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但当周墨琛话锋一转,以一种探讨而非抱怨的口吻,提及某种引进的重型机械设备,因其核心轴承材料的疲劳强度不足,导致在关键项目中频繁故障,严重影响进度时,她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头。
周墨琛看似在与陆景渊探讨国家工业发展的“烦恼”,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始终锁定着苏星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变化。他注意到她眉宇间那丝几不可查的蹙起,心中一动,故意在描述中,夹杂了一个基于当前材料学理论看似合理、实则极易将研究方向引入歧途的普遍误区。
“……我们组织了几轮攻关,”周墨琛端起陆景渊方才给他倒的白开水,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无奈,“尝试了包括调整合金配比、优化锻造工艺在内的几种主流方案,效果都不理想。团队里甚至有年轻同志提出,是否应该追求极限的淬火冷却速度,以获得更高的表面初始硬度?但我们几个老家伙总觉得,这个思路似乎有些……过于刚猛了,这里面应该有些更精妙的关窍我们还没把握到。” 他说完,放下水杯,目光似是无意地再次扫过苏星澜。
陆景渊对具体的技术细节了解不深,但他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周墨琛正在“下饵”。他正欲开口,试图将话题引向更安全的领域,比如询问周教授最近的某项公开研究成果。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困惑和一点点不赞同的、软糯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那样……不对的呀。”苏星澜微微歪着头,目光还落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仿佛是在无意识地自言自语,“跑得很快的水,遇到弯弯的石头,会自己撞出好多泡泡,力气就散掉了。硬硬的外壳里面,会变得很脆很脆,像……像冬天窗户上结的薄冰,轻轻一碰,就从里面碎开了。”
她的比喻带着孩童般的稚气,用的也是这个时代人能理解的词汇,但其中蕴含的流体力学与材料微观结构破坏的原理,却精准得令人心惊!
刹那间,客厅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周墨琛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顿,杯中平静的水面因此而漾开了一圈急促的涟漪。他镜片后的眼睛,先是瞳孔微不可察地放大,随即迸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发现稀世珍宝的璀璨神采!这绝非巧合!她不仅听懂了他们在讨论什么,而且用如此生动形象的比喻,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那个“追求极限冷却速度”方案的致命缺陷——内部应力集中与韧性骤降!这正是他们团队在付出了数次失败代价后,才通过精密仪器检测分析出的核心症结!
这份洞察力,这份直指问题本质的直觉……天才!这是真正的、百年难遇的天才!
陆景渊的心,在苏星澜开口的瞬间,便沉了下去,一直沉到冰冷的谷底。他最担忧的事情,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星澜那纯粹得像水晶一样的心性,和对知识、对“错误”近乎本能的纠正冲动,在她还未学会如何在这个复杂世界里完全隐藏自己锋芒的时候,在周墨琛这种级别的专家面前,简直如同暗夜中的萤火,清晰得无所遁形。他搭在沙发背上的手瞬间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浑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进入了戒备状态。
周墨琛深吸了一口气,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将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激动强行压下。他缓缓放下水杯,指尖因兴奋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他没有立刻急切地追问,而是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苏星澜身上,之前的温和中,注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待同等学识者的请教意味。
他忽略了陆景渊瞬间紧绷的防御姿态,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张纯真与智慧奇异交织的小脸上,声音放得愈发轻柔,带着诱哄,也更带着真诚的探求:
“星澜……小朋友?”他斟酌了一下称呼,语气无比温和,“你刚才说的‘薄冰从里面碎开’,这个说法,非常非常特别。能告诉周伯伯,你是怎么想到的吗?”
苏星澜被他过于炽热和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不适,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抵她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她下意识地、更紧地往陆景渊身侧靠去,几乎要将自己埋进他的臂弯里,然后仰起小脸,带着一丝无措和寻求依靠的依赖,望向陆景渊。
陆景渊将她往自己身后护了护,用身体挡住了周墨琛大部分探究的视线。他迎上周墨琛那双充满了发现瑰宝般激动与势在必得光芒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从周墨琛踏进这间屋子,从星澜那句出于本能的“不对的呀”说出口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这片来之不易的宁静港湾,便被投下了一颗足以改变航向的石子。
潜藏的波澜,已不再是暗流涌动。
它化作了周墨琛亲手递出的、带着赏识与机遇,也缠绕着未知风险的橄榄枝,清晰地、不容回避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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