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把人从头到脚死死裹住。紧接着是冷,一种透骨的、仿佛能把灵魂都冻出裂纹的寒意,从四面八方钻进身体里。然后就是下坠,不停地往下掉,感觉不到方位,感觉不到时间,像个被随手丢弃的破包袱,在虚无里翻滚。耳朵里不是风声,是更粘稠的、咕噜咕噜的怪响,像潜藏在深水里的巨兽在吞咽。
操...这他娘的就是魂飞魄散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一万倍,连个痛快的疼都没有,只剩下这种无边无际的淹没感和剥离感,意识像滩散沙,快要维持不住“我”这个形状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彻底融化在这片冰冷的黑暗里,连最后一点念头都要熄灭的时候,一股尖锐的、熟悉的剧痛,猛地从我左手手腕处炸开!是那个被我自己发狠咬出来的伤口!这疼痛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真实,像一根烧红的铁钎子,狠狠扎进了我几乎麻木的感知里,又像是一根结实无比的救命绳索,嗖地一下,把我从那令人绝望的、不断下沉的虚无漩涡中,狠狠地拽了出来!
“咳!咳咳咳——!”我猛地张开嘴,贪婪地、剧烈地吸进了可能是此生最珍贵的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冲进肺里,呛得我眼泪鼻涕一起流,胸腔里火辣辣地疼,眼前先是漆黑,紧接着炸开一片乱闪的金星,好半天才勉强能视物。
我没死?还活着?
我艰难地、一点点地转动仿佛生了锈的脖颈,眼珠子涩得厉害,慢慢打量起四周。灰,入目所及,全是各种层次的、死气沉沉的灰色。天是低垂的、铅块一样的灰,看不到日月星辰。地是坑洼不平、铺满碎石和尘埃的灰。两边是歪歪斜斜、大多已经坍塌或半坍塌的古代样式房屋,墙体斑驳,露出里面同样灰色的砖石,门窗早就烂没了,只剩下一个个黑洞洞的窟窿,无声地凝视着街道,像无数只骷髅空洞的眼窝。远处,隐约能看到一些更高大的建筑轮廓,像是殿宇或者塔楼的残骸,但也大多破败不堪,沉默地矗立在灰蒙蒙的雾气里。整个地方死寂得可怕,别说风声虫鸣,连我们几个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
“醒了?”一个嘶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喉咙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
我费力地把头扭过去,看见林三刀背靠着一截半人高的、布满裂纹的断墙坐着,他那张平时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更是苍白得跟刷了层白灰似的,看不到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起皮。胸口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拉风箱般的嗬嗬声。他那柄从不离身的、此刻只剩下半截并且布满了蛛网般裂纹的长刀,就随意地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上。在他旁边,叶瓷直接瘫倒在冰冷的灰色地面上,双眼紧闭,秀眉痛苦地蹙着,脸上毫无人色,嘴角和衣襟上还沾染着已经半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不过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囡囡被她即使昏迷也依旧用双臂紧紧搂在怀里,小家伙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呼吸微弱,但她心口位置,那圈象征着生机与守护的翠绿光芒居然还在!虽然微弱得如同暴风雨夜里最后一点萤火,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却依旧顽强地、固执地亮着,在这片死寂的灰色世界里,成了唯一一抹令人心安的色彩。
“这...这他妈是...什么地方?”我试着开口,嗓子眼干得冒烟,声音嘶哑破碎得连自己都听着费劲,像用钝刀子刮石头。
“不知道。”林三刀很干脆地摇头,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锐利,像探照灯一样,充满警惕地、一寸寸地扫视着周围诡异的环境,“那堵墙炸开的时候,我们都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扯了进来。后面那鬼东西...没跟进来。至于那个漩涡入口...”他目光转向我们身后,“进来之后,就消失了。”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努力扭头看去。身后哪还有什么旋转的、灰蒙蒙的漩涡入口?只有一堵看起来比周围建筑更古老、更破败、布满了纵横交错裂纹的灰色石墙,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墙体的颜色和质感与这片死寂的废墟完美地融为了一体,仿佛它亘古以来就长在那里,从未有过什么通道。
消失了?那恐怖到让人升不起反抗念头的融合体,被挡在外面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这个认知让我下意识地想松一口气,那口气刚提到一半,却又猛地卡在了喉咙里。不对!这鬼地方太安静了!静得不同寻常,静得让人心里头发毛,像暴风雨来临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而且,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儿,不是尸体腐烂的恶臭,更像是一种...积攒了千万年的陈年老灰,混合着某种金属锈蚀的腥气,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到让人反胃的腥甜,几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令人不安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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