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孙叔敖走到窗前,指着窗外无垠的夜空。星子正一颗接一颗地亮起,璀璨夺目。
“你看那天道,它或许高远,却最为公正。它记录着人世间的每一分善念和义举。你种下了这样的善因,天地怎么会不回报你福泽呢?它必会以更大的善意和福气来护佑你。所以,你不仅不会死,未来,必定会有后福相伴。娘为你今日的所为,感到骄傲。”
母亲的话语,像温暖的泉水,洗刷了孙叔敖心头的冰封和恐惧。他依偎在母亲身边,看着满天星斗,第一次感觉到,那些遥远的光芒,似乎真的与自己的心跳产生了某种隐秘的关联。那种因无私而产生的平静与力量,慢慢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许多年后,孙叔敖官至楚国令尹,辅佐楚庄王励精图治,施政教民,发展经济,使楚国国力大增,成为一代贤相。他一生清廉,爱民如子,深受百姓爱戴。他始终记得那个黄昏,母亲关于“阴德”的教诲。他明白,当年那个在恐惧中选择勇敢、在绝望中依然播撒善念的孩子,之所以能走出死亡的阴影,并非诅咒被莫名解除,而是因为他那一刻的抉择,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心性与命运轨迹。
命运的转折,往往就藏在一念之间的选择里。最高的善意,并非出于算计,而是发乎本心,在看不见的地方,依然选择光芒。这份光芒,终将照亮选择者自己的前程,也为世界带来温暖与希望。
2、裴度
唐时洛阳,春闱才过,满城落花里都浸着举子们的失意。年轻的裴度从贡院出来,青衫磊落,眉宇间却锁着浓得化不开的郁结。这已是第几次名落孙山,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生得实在不算出众,身材瘦小,面容寻常,混入人海便再难寻见。友人间偶尔戏言,说他“相不入贵”,他听了,也只苦笑。前程像一团迷雾,他站在其中,辨不清方向。
这日,听闻洛中有位相士,极负盛名,缙绅名流皆奉若神明。裴度踌躇再三,终究踏入了那间满是锦旗的馆舍。相士将他上下一打量,目光如冷电,半晌,摇了摇头。
“郎君形神,稍异于人,不入相啊。”相士语气平淡,字字却如冰锥,“若不至贵,即当饿死。而今……殊未见贵处。”
裴度的心直往下沉,默然行礼,退了出来。饿死沟壑的判词,像一道符咒,贴在了他本就灰暗的前途上。
数日后,心绪稍平,他信步至香山寺散心。时值暮春,庭阶寂寂,只有鸟雀在古柏间啾鸣。他独自在回廊间徘徊,看檐角的影子一点点拉长。正神游天外,忽见一素衣妇人,行色匆匆,将一包裹郑重置于佛殿前的栏杆之上,随即伏地祈祝,神情悲切而专注。良久,方叩拜离去,竟忘了取回那包裹。
裴度待妇人走远,近前一看,是个厚厚的缇色布袱。他拿起,入手颇沉。候了许久,不见妇人回转,料想她已走远,追赶不及。眼看寺门将闭,他只好将包袱带回寄居的逆旅。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耳边总回响着相士“饿死”的断言,而手边,便是那不知装着何物的包袱。若真是贵重之物……一个念头悄然滋生,旋即被他按了下去。那妇人悲戚的容颜,总在眼前浮现。
翌日黎明,他携了包袱,再往香山寺。寺门初开,晨光熹微中,便见昨日那妇人踉跄奔来,面色惨白,发丝散乱,在栏杆处发疯似的寻找,不见包袱,顿时瘫软在地,放声悲泣,其声凄楚,令人鼻酸。
裴度急忙上前:“夫人可是在寻一缇色包袱?”
妇人猛抬头,如见救星,泣道:“正是!正是!郎君可见到?那是我家性命所系啊!”
原来,她父亲遭人陷害,身陷囹圄,命在旦夕。她昨日告贷于远亲,好不容易借得一条玉带、一条犀带,价值千余缗,准备拿去贿赂关键人物,以求疏通。不想昨日心神恍惚,竟遗落在此。
“如今宝物尽失,老父求生无路,求死不得,我这不孝女,唯有一死相随了!”说罢,又要撞向廊柱。
裴度急忙拦住,将包袱原封不动递上:“夫人莫急,宝物在此,完璧归赵,请速去救令尊要紧。”
妇人双手颤抖地接过,打开检视,玉带温润,犀带沉凝,一样不少。她几乎不敢相信,愣了半晌,方才醒悟,扑通跪倒,连连叩首:“恩公!恩公大德,救我父女性命!不知恩公高姓大名,他日结草衔环,必当厚报!”
裴度连忙避让,扶起她:“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夫人速去办正事吧。”
妇人千恩万谢,怀抱包袱,匆匆离去,步履虽急,却已有了生气。裴度望着她背影消失在寺门外,心头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连日来的阴霾竟也散去了不少。他并未将此事十分放在心上,只觉做了一件该做之事,转身也便离开了。
说来也奇,自此事后,裴度只觉心神日渐清明,读书作文,思路格外顺畅。再入考场,笔下如有神助,竟一路青云,进士及第,自此宦海扬帆,累迁至中书舍人,参决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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