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在哀嚎。
这不是比喻。是真的在哀嚎。厚达二十米的超合金混凝土结构,在数以万计的畸变体不计代价的轮番撞击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濒临断裂的金属悲鸣。每一秒,都有数以吨计的碎石和金属片从高耸的墙体上剥落,像一场永不停歇的灰色暴雨。
天空早已被硝烟染成了肮脏的铅灰色。数千座自动防御炮塔正以最大的射速倾泻着死亡。橘红色的曳光弹在空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火网,大口径的爆裂弹每一次炸开,都能在黑色的兽潮中清理出一片短暂的、直径数十米的圆形空地。但那空地存在的寿命,不会超过零点三秒。下一瞬间,它就会被后方涌来的、更加狂躁的畸变体彻底填满,仿佛刚才的爆炸从未发生过。
这就是一场战争,一场用钢铁壁垒的弹药储备,去对抗一颗星球的癌细胞的战争。而癌细胞,是杀不完的。
“C-7扇区!右翼第三座‘绞肉机’炮台过热停机!冷却系统被腐蚀液融穿了!”
“报告!‘裂爪’型畸变体已经开始攀爬城墙!它们的爪子能分泌一种强酸!常规物理防御无效!”
“医护兵!我需要医护兵!王队的半个身子都被撕烂了!”
一名年轻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对着通讯器咆哮。他躲在一处临时掩体后,疯狂地更换着手中动能步枪的弹匣。他的双手因为紧张和疲惫而剧烈颤抖,滚烫的弹匣几次都险些脱手。就在他探出头准备再次射击的瞬间,一道墨绿色的影子从城墙下方闪电般射来。那是一条长满了倒钩的舌头,精准地卷住了他的脖子。
“呃——”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扼住的惊呼,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掩体后拖拽了出去,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消失在城墙下那片翻涌的黑色海洋里。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留下。
这样的场景,在长达数十公里的防线上,每一秒都在上演。
人类的勇气和牺牲,在绝对的数量面前,廉价得令人心碎。
中央指挥塔,最高层。
那片巨大的全息沙盘,已经彻底被猩红色所覆盖。代表着兽潮的光斑,不再是“逼近”,而是已经与代表壁垒的蓝色光点,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沙盘边缘,代表着城墙防御完整度的数值,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向下跌落。
91%……87%……82%……
张铁拳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个数字的每一次跳动,被狠狠地剜去一块肉。
他身后的指挥中心,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混乱和咆哮。只剩下一种被绝望浸泡过的、死寂的忙碌。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麻木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汇报着一个比一个更坏的消息。他们已经喊哑了嗓子,流干了冷汗,只剩下这具被末日压榨到极限的躯壳。
“总指挥。”
一名浑身沾满了血污和硝烟的师团长,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他的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只用能量烧灼做了紧急处理,焦黑的皮肉翻卷着,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恶臭。他是从前线刚刚撤下来的。
“西三区……顶不住了。”师团长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砂纸在摩擦,“我们……我们碰上硬茬了。”
他话音刚落,中央沙盘上,西三区那一段的城墙,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红色警示!
一段经过放大的实时影像,被投射到主屏幕上。
画面中,一头体型堪比重型坦克的巨型畸变体,正用它那覆盖着黑曜石般甲壳的头颅,一次又一次地猛撞着城墙。它不是普通的畸变体。它的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一种诡异的能量波动,让它前方的能量护盾,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剧烈地扭曲、闪烁。
“是‘破壁者’……”一名参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情报档案里才有的毁灭级个体……它能……它能共振瓦解能量结构!”
“轰——!!!”
屏幕上,在“破壁者”又一次惊天动地的撞击下,西三区上空的能量护盾,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失去了能量护盾的庇护,那一段城墙,就如同被剥光了铠甲的士兵,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兽潮的獠牙之下。
“总指挥!西三区护盾彻底失效!城墙结构完整度下降到40%!预计……预计在三分钟内,就会被彻底攻破!”
“一旦被突破,兽潮就会像洪水一样涌入下层居民区……那里……那里还有超过二十万的平民没有完成疏散!”
“总指挥!”
“总指挥!”
一瞬间,指挥中心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张铁拳的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恐惧,有绝望,有哀求,还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疯狂的期待。
他们在等待一个奇迹。
或者,一个足以创造奇迹的……魔鬼。
张铁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耳边,是部下们绝望的呼喊,是城墙外怪物的嘶吼,是这座城市濒死的悲鸣。但在这一片嘈杂之中,他的脑海里,却异常清晰地回荡起竞技场里,那个少年活剥装甲、高举灭世之拳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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