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吧。】暴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竟然带着一丝……劝诫?【关闭你的感知。用我的逻辑去覆盖这一切。把它当成一堆无意义的乱码。否则,你会在抵达终点前,就先变成一个真正的白痴。】
这是最高效的办法。也是最轻松的办法。
但零,拒绝了。
“如果……连我都不能理解它的痛苦……”他咬着牙,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咀嚼玻璃,“那又有谁……能为它送葬?”
他没有关闭感知。反而,他张开了自己的灵魂,像一块海绵,主动去吸收,去承载这片无边无际的苦海。
他的步伐,变得无比沉重。每一步,都在那光滑如镜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带着血迹的脚印。
第一步,他看到了“诞生”的痛苦。
第二步,他看到了“饥饿”的痛苦。
第三步,他看到了“厮杀”的痛苦。
第四步,他看到了“孤独”的痛苦。
他看到了那个年轻的、意气风发的、还叫做艾伦·克劳福德的暴君,是如何带着他的团队,将手术刀切入母体的核心,他感受到了母体那第一次被同类背叛的、撕心裂肺的……困惑与悲伤。
他看到了艾瑞斯·索恩博士,在深夜里,对着监控屏幕里痛苦的母体,无声地流泪。他感受到了那份……无能为力的悔恨。
他走得很慢,很慢。
仿佛走过了一个地质纪元。
在裂谷对岸的灰鸦,只能看到零的背影在剧烈地颤抖,看到他一步一步,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向那颗巨大的心脏。她不知道他正在承受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笼罩了整个空间。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她想冲过去,想帮他分担。但她知道,她不能。那是只属于他的战场。是他的加冕,也是他的……受难。
终于,在意识即将彻底崩溃的前一刻,零走到了终点。
他站在了那颗如同山峦般巨大的水晶心脏面前。
近在咫尺,他能清晰地看到,心脏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张扭曲的、无声呐喊的脸孔。那是每一个被它创造出的、痛苦的畸变体的灵魂烙印。
能量的冲击,在这里达到了顶峰。灼热的、冰冷的、撕裂的、腐蚀的……所有痛苦的形态,都化为了实质性的风暴,疯狂地冲刷着他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
但他站住了。像一根钉死在原地的、生了锈的钢钉。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在颤抖。沾满了血污和尘土。一只属于人类的、脆弱的手。
然后,他将这只手,轻轻地、温柔地,按在了那颗搏动着的、痛苦了亿万年的……心脏之上。
……
轰——!!!
没有声音的爆炸,在他的灵魂深处,引爆了。
那一瞬间,零的意识被彻底撕碎,又被强行重组。他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与母体,与这颗星球的悲伤之源,彻底链接在了一起。
他就是它。
它就是他。
他感受到了它全部的痛苦。
而它,也感受到了他的一生。
它看到了一个空白的灵魂,在名为“摇篮”的地下庇护所醒来时的迷茫。
它看到了一个叫阿芳的女孩,递过来的一块粗糙的、却带着温度的黑面包。
它看到了在红月之夜,那个少年为了保护同伴,第一次爆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时的愤怒与无助。
它看到了一个叫灰鸦的女狙击手,用刻薄的言语,掩盖着笨拙的关心。它看到了那颗冰冷的、代表着托付与信任的特制子弹。
它看到了他在竞技场里,每一次挥拳,每一次流血,每一次在人与兽的边缘挣扎时的痛苦。
它看到了他在精神世界里,与那个名为“暴君”的、自己的另一面,进行着永无休止的战争。
它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羁绊。
看到了……在无尽的痛苦与黑暗中,依旧没有熄灭的、那一点点名为“人性”的、微弱的火光。
原来……这就是……生命吗?
原来……痛苦的背面……还有这样的东西吗?
一股全新的、它从未理解过的情感,从零的意识深处,缓缓地注入了它那片只有悲伤的海洋。那不是命令,不是指令,不是“格式化”。
那是一种……分享。
零没有试图去对抗它的痛苦,也没有试图去抹除它。他只是将自己的全部,好的,坏的,光明的,黑暗的,全部摊开在它的面前。
他在用自己的灵魂,告诉它:
“我看见你了。”
“我听见你了。”
“我……理解你。”
他没有说“安息吧”,也没有说“解脱吧”。
他只是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情感,传递了过去。
“没关系了。”
“……已经,没关系了。”
“你可以……休息了。”
这就是他的安魂曲。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宏大的旋律。只有最质朴的、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承认与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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