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穆老,当您让我成为史莱克监察团的预备队员时我已经做好了用一切肮脏龌龊见不得光的手段来维持史莱克学院的安危。”
“我会调查清楚的。”
龙遥那几句话说得不响甚至可以说是平静。
但在言少哲的耳中这几句话却比刚才那句“叶夕水”还要来得更加惊心动魄。
如果说之前关于圣灵教的惊天秘闻是让他感到了外界威胁所带来的,对未知浩劫的恐惧与愤怒。那么此刻龙遥这番话则是像一柄从内部,从他最引以为傲的信念根基之下捅出来的一把冰冷,锋利,涂满了剧毒的匕首。
“肮脏……龌龊……见不得光……”
言少哲无意识地咀嚼着这几个词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沙子干涩得发痛。他刚刚才被穆老那番“原则是枷锁”的话语问得哑口无言那份属于史莱克正统传人的,黑白分明的世界观才刚刚出现了一丝裂痕。而现在眼前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竟是当着他的面当着海神阁阁主的面将这道裂痕用一种最粗暴,最直接,最不加掩饰的方式硬生生地撕扯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无法弥合的鸿沟。
他……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将要走上一条与史莱克万年以来所标榜的“光明正大”完全背道而驰的道路?他怎么敢如此平静地将那些连最阴暗的角落里都令人不齿的手段当成自己未来行事的准则?
更让他感到浑身发冷,如坠冰窟的是老师的反应。
他猛地转头看向穆恩希望从这位学员的定海神针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与自己同样的震惊,愤怒或是训斥。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穆恩那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言少哲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书房的空气在那一瞬间变了。如果说之前穆老是震惊于叶夕水这个宿敌的再现。那么此刻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甚至让言少哲都感到陌生的气息。
那是一种……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同样来自于黑暗的,扭曲的,却又无比明亮的希望时所产生的……如释重负。
“呵……”
穆恩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干涩的笑声。
那笑声只有一声却像是一块巨石彻底砸碎了言少哲心中最后的那一丝幻想。他明白了老师……竟然默许了!他竟然认同了!他竟然将学院的未来将对抗那场浩劫的希望寄托在了这种……“肮脏龌龊”的手段之上!
这一刻言少哲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孤独与动摇。他站在这间代表着史莱克最高权力的房间里却感觉自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他所坚守了一生的,引以为傲的那些属于强者的,属于正义一方的原则与荣耀在这两位——一位是行将就木的过去一位是冉冉升起的未来——的面前显得是那样的……幼稚,可笑且不合时宜。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穆恩那双仿佛已经看穿了万古岁月的眼眸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龙遥。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学生不再是一个天才甚至不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一个……自己年轻时从未有过的……影子。
穆恩的一生是光明正大的一生。他天赋绝顶他心怀天下他为了守护史莱克为了守护大陆的和平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他成为了世人敬仰的极限斗罗成为了海神阁主。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份光明正大这份属于“正道”的骄傲与束缚让他在面对那个同样惊才绝艳却最终走上邪路的挚友时束手束脚处处被动最终酿成了无可挽回的悲剧。
他赢得了战斗却输掉了那个人。
如果……如果当年的自己能有眼前这个少年一半的……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不择手段”或许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个念头如同心魔在他那早已枯寂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好。”
穆恩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这个字他说得无比沉重也无比坚定。
他缓缓地从自己那身朴素的灰色长袍内取出了一块令牌。那令牌通体黝黑非金非铁入手冰凉上面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只在中央用一种极其古老的文字铭刻着一个抽象的,如同睁开的眼眸般的符号。
这是史莱克监察团最高权限的信物——【海神之眼】。它代表着持有者可以绕过学院的一切常规部门直接对海神阁负责。它代表着持有者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拥有调动监察团所有资源的权力。更代表着持有者所做的一切都将被记录在最绝密的卷宗之中永不见光。
这块令牌已经有近百年没有离开过海神阁了。
穆恩伸出那只枯槁的手将这块承载着史莱克最黑暗,最沉重一面的令牌递向了龙遥。
“孩子”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托付般的疲惫“你说得对。光明是需要用黑暗来守护的。这个世界总需要有人去走那条最泥泞,最肮脏的道路去清扫那些别人看不到,也不愿看到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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