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黑瘴泽那令人窒息的浓稠瘴气范围,仿佛从一个噩梦踏入另一个色调灰暗、却至少能呼吸的现实。
脚下是坚硬硌人的黑色砂石地,零星生长着一些枯黄坚韧、形态扭曲的耐毒蒿草。空气虽然依旧带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和腐朽气味,却远比沼泽内清新稀薄的天光从始终笼罩着一层灰黄色云霭的天空洒落,勉强照亮这片荒凉死寂的原野。
远方,大地起伏的轮廓线异常平缓,却给人一种无比空旷、了无生机的苍茫感。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野兽的苍白骨骸半埋在地表,如同搁浅在时间海岸上的巨船残骸,无声诉说着曾经的凶险。
这里,已经是无声峡的外围,或者说,是那片死亡绝地与外部世界之间一片广袤而危险的缓冲地带。
吴远亮停下脚步,暗金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罗盘,仔细扫视着四周的地平线,似乎在辨认着方向,并与脑海中那些新获得的、属于守碑人和镇陵军的古老记忆碎片进行着比对。
青木圣女抱着婴儿,微微喘息着。虽然离开了最危险的沼泽,但长时间的紧绷和逃亡依旧让她疲惫不堪。她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风化岩坐下,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怀中的孩子。小家伙似乎对外界环境的变化有所感应,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灰暗的世界,不哭不闹,只是偶尔伸出小手抓挠一下空气。
那株得自蕈母的乳白色小蕈,被吴远亮递还给了她。握在手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生命能量和安神静气的效力,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宝物,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
“我们还在‘葬骨原’范围内。”吴远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指向远方一片隐约可见的、如同巨大肋骨般拱出地面的惨白山脉轮廓,“必须在天黑前找到落脚点。这里的夜晚……很危险。”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对这片土地了如指掌。葬骨原,这个名字本身就充满了不祥。
青木圣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觉得那片区域死气沉沉,仿佛盘踞着什么巨大的危险,让她本能地感到心悸。
“那个方向……有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一处古老的烽火台遗迹。”吴远亮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般的微光,那是属于守碑人的记忆在起作用,“是镇陵军当年设立的外围哨点之一,或许……还能提供些许庇护。”
他没有再多说,辨认了一下方向,便迈步向前走去。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速度比在黑瘴泽中慢了一些,似乎也在保存体力,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青木圣女收起小蕈,抱起孩子,连忙跟上。
行走在这片名为葬骨原的荒凉之地,一种比黑瘴泽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死寂感包裹着他们。这里没有那么多诡异的生物,也没有浓稠的毒瘴,但那种仿佛被整个天地遗忘、时间都已然凝固的苍凉,反而更让人感到压抑。
风化的巨石以各种狰狞的姿态耸立着,地面上时常可以看到散落的、不属于人形的巨大骨骼碎片,有些骨骼上还残留着恐怖的咬痕或利器劈砍的印记,显示着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斗。空气中,除了硫磺味,似乎还始终弥漫着一股极淡极淡、却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一种冰冷的怨念。
吴远亮的神情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的感知放大到了极限。偶尔,他会突然停下,蹲下身,用手指触摸地面某些早已干涸发黑的印记,或者仔细查看岩石上某些几乎被风沙磨平的刻痕,眉头微蹙,似乎在解读着万古年前留下的信息。
“有东西跟着我们。”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吴远亮突然低声说道,他没有回头,但语气肯定。
青木圣女心中一紧,神念立刻向后扫去,却什么也没发现。但她相信吴远亮的判断。
“是葬骨原上的‘掠食者’,”吴远亮继续道,声音平淡,“它们很狡猾,擅长隐匿和追踪,在等待我们露出破绽,或者……等到天黑。”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数量不少。”
这句话让青木圣女的后颈有些发凉。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
果然,随着他们的继续前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虽然肉眼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但能感觉到,在那些风化的巨石后面,在地面的沟壑阴影之中,有一些东西正在无声无息地移动,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
甚至能隐约听到一种极其轻微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响,那是利爪划过岩石的声音。
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怀中的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逐渐累积的恶意,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开始小声地哼唧。
吴远亮的速度悄然加快了几分,他似乎在争取在天黑前赶到那个烽火台遗迹。
灰黄色的天光开始逐渐黯淡,云霭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如同浸满了污血。荒原上的风变得大了起来,吹起地面的砂石,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亡灵的哀嚎。温度也在急剧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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