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茫茫风雪中,如同被白色巨兽吞噬,只留下一串蜿蜒迤逦、很快便被新雪覆盖的脚印,和一片死寂的木屋。寒风从敞开的门洞灌入,卷走屋内最后一丝暖意,也吹散了方才激烈对峙留下的硝烟味。
梓琪依旧僵立在门口,目光空洞地望着新月离去的方向,仿佛要将那片风雪看穿。左臂上匕首划伤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鲜血浸透了绷带,一滴一滴落在脚下的木地板上,绽开小小的、暗红色的花。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个冰冷的外壳。
“梓琪!你的伤!” 陈珊第一个冲上前,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愤怒。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查看梓琪的伤口,却被梓琪轻轻推开。
“我没事。”梓琪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一屋子神情各异、但都写满了担忧与愤慨的朋友们。
刘杰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猛地一脚踢翻了旁边一个空置的木凳,发出巨大的声响:“混账东西!喻新月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梓琪你为了她九死一生,她竟然……竟然对你动刀?!她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肖静也气得浑身发抖,一边赶紧找出干净的绷带和药粉替梓琪重新包扎,一边咬牙切齿地附和:“就是!我们当初就不该同意让她跟着!早就看出她心里只有她那个‘父亲’,根本就没把我们当自己人!现在好了,伤好了,翅膀硬了,转头就咬救命恩人一口!真是……真是令人心寒!”
苁蓉相对冷静一些,但眉头也紧紧锁着,她仔细检查了梓琪臂上的伤口,沉声道:“伤口很深,差点伤到筋脉。新月她……下手太狠了。梓琪,你不能再对她抱有幻想了。她刚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那眼神……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木屋里充斥着朋友们愤怒的声讨和对新月行为的谴责。每一句话都像锤子一样砸在梓琪心上,让她本就冰冷的身躯更加僵硬。她默默地任由肖静和苁蓉为她处理伤口,消毒药水刺激伤口的疼痛让她微微蹙眉,但比起心口的钝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不,”就在众人情绪最为激动的时候,梓琪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像投入沸水中的冰块,瞬间让嘈杂的议论声低了下去。“不是她的本意。”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向她。
“梓琪,你到现在还替她说话?”刘杰又急又气,“她都拿刀捅你了!还有什么本意不本意?她就是被喻伟民洗了脑,心里根本没有你!”
“是啊,梓琪姐,”肖静也急道,“你醒醒吧!她刚才看你的眼神,哪有半分旧情?全是怨恨和冷漠!”
梓琪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朋友的脸,他们的关心和愤怒都是真实的,正因为真实,才更让她感到一种孤立无援的悲凉。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新月。”她开始叙述,眼神飘向窗外依旧肆虐的风雪,仿佛能透过风雪看到那个决绝离去的身影,“她从小被喻先生收养,视他如亲生父亲,这份依赖和敬畏几乎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她渴望得到他的认可,害怕让他失望……这种执念,有时候会让她迷失。”
她顿了顿,回忆起新月服药前那双虽然带着骄纵但依旧清澈的眼睛,和服药后逐渐变得偏执、易怒、多疑的神态对比。“那株雪莲……药性极其霸道。古籍上记载,它虽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亦有惑乱心智之险。尤其……尤其是对心思本就执着、有执念的人,药效会更猛烈,会放大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偏执。”
“所以你就认为她是被药物控制了?”刘杰语气依然带着质疑,但比刚才缓和了一些,“可是梓琪,药物或许会影响情绪,但一个人的本质……”
“她的本质不坏!”梓琪猛地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维护,“你们没有见过她以前的样子!她会因为一只受伤的小鸟哭鼻子,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偷偷塞给我,会在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挡在我前面!只是……只是喻先生的存在,和对‘父亲’认可的极度渴望,像一道沉重的枷锁,把她真正的自我束缚住了。而雪莲的药力……恰好猛烈地冲击了这道枷锁,但方向……错了。”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痛惜:“她现在所有的攻击性,所有的怨恨,与其说是针对我,不如说是她内心巨大恐惧和挣扎的外化。她害怕失去喻先生的信任,害怕自己变得‘没用’,这种恐惧被药效放大到了极致。她攻击我,或许……或许是因为在她混乱的认知里,我是那个可能威胁到她与‘父亲’关系的人,是她内心冲突的投射点。”
梓琪闭上眼,眼前浮现出新月最后推她那一把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和痛苦。“她推我下悬崖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里不全是狠绝,还有……害怕。她刺伤我时,手在抖。那不是新月……那是一个被药物和执念折磨得快要崩溃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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