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响过三声,山间雾气还未散尽。司徒灵坐在床沿,手里那把短刀已经收进了袖中。她盯着门缝外渐渐亮起的天光,手指轻轻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
门外没有动静。
她起身,将床铺整理好,又往铜盆里倒了点冷水,洗了把脸。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人。刚擦干水珠,窗外传来一片落叶扫过屋檐的声音。
她顿住。
那是约定的信号——三片叶子接连滑落,代表接应已到位。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哨,放在唇边吹了一声极低的音,短促而模糊,像风掠过石缝。然后推开窗,翻身而出。
药庐地下密室入口藏在半山腰一处枯井底部。她沿着湿滑的石梯往下走了十几步,推开一道暗门。里面漆黑一片,只有角落燃着一盏油灯,火苗微弱地跳了一下。
龙吟风站在墙边,肩上还缠着绷带。诸葛雄坐在石凳上,正低头检查一张手绘的地图。那个神秘人靠在对面墙角,斗篷依旧遮着脸,没说话。
“你来了。”诸葛雄抬头。
司徒灵点头:“东侧火警能拖多久?”
“至少两炷香。”神秘人开口,声音沙哑,“我会引他们去后山。”
“北崖秘道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塌了。”司徒灵说,“我得先清障,不然走不通。”
“我和你一起去。”龙吟风突然说。
诸葛雄看了他一眼,没反对:“我在渡口等你们。船夫那边我已经见过,信也送到了。”
神秘人点点头,转身走出密室。诸葛雄收起地图,临走前拍了拍龙吟风的肩膀:“给她一点时间。”
油灯熄灭前,他顺手把它吹了。
密室陷入昏暗,只剩下一丝从通风口透进来的微光。两人站着,距离不远,也没靠近。
“你不该回来。”司徒灵低声说。
“我不走。”龙吟风看着她,“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你护着的人了。”她说。
“我知道。”他说,“可我还是想护着你。”
她抬眼看他,目光在黑暗中对上。他的眼神没变,还是当年雪原上那个教她握剑时的样子,严厉,却又藏着不忍。
“这些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他问。
她笑了笑:“骗人,装傻,杀人。哪一样都不是你想看到的我。”
“可我还是找到了你。”
“为什么非要找我?合欢宗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因为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他往前一步,“你说,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要亲手给我收尸。”
她呼吸一滞。
“你还记得?”
“我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他说,“包括你说讨厌我总板着脸,说我像个木头。”
她低下头,声音轻了些:“那你现在还像木头吗?”
“我不知道。”他伸手,指尖拂过她发梢,沾了一点灰,“但我知道,我不想再丢下你一次。”
她没动,也没说话。片刻后,慢慢抬起手,碰了碰他肩上的绷带:“疼吗?”
“不疼。”他说,“比不上看你穿那身衣服时心里难受。”
她怔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忍?”他声音低下去,“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每天都在挣扎?”
她咬住嘴唇,没抬头。
“跟我走。”他说,“这次别再说等时机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
“可我不是一个人。”她说,“我留下,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如果我走了,他们会杀其他人替罪。”
“那就一起救。”他说,“不是你一个人扛。”
她摇头:“你不明白这里的规则。一步错,全盘死。”
“我不在乎规则。”他说,“我只在乎你活着,堂堂正正地活着,不用躲,不用装。”
她终于抬头看他:“如果我跟你走了,以后呢?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会。”他说,“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要报仇,我陪你杀;你要隐姓埋名,我就换个名字活。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放手。”
她看着他,眼睛一点点湿了。
“若这一夜是梦,”她轻声说,“我不想醒。”
他僵了一下,随即伸出手,迟疑地落在她背上,轻轻抱住她。她靠在他未受伤的那边肩膀,闭上眼。
谁都没再说话。
风吹动通风口的布帘,发出轻微的响动。油灯早已熄灭,可谁也没去点。
良久,她睁开眼,轻轻推开他。
“该走了。”她说。
他点头,退开一步。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巾递给他:“戴上这个,绕开巡卫的眼线。北崖那段路不好走,我走在前面。”
他接过布巾,却没立刻戴:“你会和我一起到渡口吗?”
她看着他,眼神复杂:“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他说,“是必须。”
她没回答,只是转身走向暗门。
他跟在她身后,脚步很轻。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
“龙吟风。”她背对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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