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梅梢积雪白如纱,竹院深冬落晚霞。
执手犹温旧时梦,同行共踏岁华斜。
光阴细数成归期,风雨相携到日斜。
莫问前路多远近,此心同赴即天涯。
一、寒梅待雪
星历78年的冬月,竹院的梅树已缀满花苞,青灰色的枝桠伸向铅灰色的天,像幅未干的水墨画。林骁坐在藤椅上,手里摩挲着块暖玉,玉上的星蓝花纹被盘得发亮——是苏约嫁过来那年,他用第一笔饷银买的,说“戴在身上,冬天也暖”。
“骁哥,把这披风披上。”苏约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件灰鼠皮披风,边角绣着细密的梅枝纹。她的鬓角沾着点面粉,是刚蒸完梅糕的痕迹,鼻尖冻得通红,像颗熟透的樱桃。林骁仰头让她系披风,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手背,凉得像块冰。
“约摸后天就要下雪了。”苏约往炉里添了块梅枝炭,火光跳了跳,映得她眼角的细纹都暖了,“瑶丫头说,她那边的星港已经飘雪了,问我们要不要过去住些日子,避避这边的湿冷。”
林骁望着院门口那条被踩得发亮的石板路,去年秋天,苏瑶带着她的小孙子来住了半月,那孩子总爱拽着他的胡子喊“太爷爷”,笑声比檐角的风铃还清脆。“不去,”他磕了磕烟袋锅,火星落在青砖上,“竹院的梅要开了,离不得人。”
苏约知道他的心思。这竹院的一草一木,都浸着他们的日子:井台上的青苔记着她给晚归的他留灯的夜,石碾的纹路刻着他教毅儿推磨的晨,就连墙角那丛倔强的星蓝花,都藏着他当年冒雨从后山移栽的傻气。她捡了块刚蒸好的梅糕,递到他嘴边:“那就等雪落了,我们跟瑶丫头通讯,让她看看咱家的梅。”
梅糕的甜混着烟火气,在舌尖漫开来。林骁忽然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关节有些变形,是年轻时做针线活落下的,却比任何珍宝都让他心安。“约约,”他的声音有些发沉,“等过了年,咱仨一起去趟黑渊星系吧,看看当年的战场,如今长没长新草。”
二、归期安定
腊月初一,雪真的落了。先是零星几点,后来就成了鹅毛,把竹院的青瓦盖得严严实实,只留屋脊一道深色的线,像水墨画里的飞白。苏瑶踩着雪进来时,皮靴上沾着冰晶,手里拎着个大木箱,“哗啦”一声打开,里面全是给他们备的年货:星港的糖霜梅、暖手的电热宝、还有件能自动调温的智能马甲。
“舅公,舅婆,试试这个。”苏瑶给林骁穿上马甲,按了按领口的按钮,暖流顺着脊背漫上来。林骁低头看着胸前的星蓝花刺绣,是苏瑶仿着当年那块暖玉绣的,针脚比苏约年轻时的还细密。“丫头有心了。”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眼里的笑像化开的雪。
苏约在灶房炖着羊肉汤,砂锅里咕嘟着当归和生姜,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瑶丫头坐在灶门前添柴,火光映着她眼角的笑纹——她今年也八十有五了,孙子都上了星舰学院,却还像小时候那样,爱跟在他们身后,喊“舅公”“舅婆”。
“舅公,您上次说想去黑渊,我查了星图,”苏瑶往灶里塞了根松木,火苗“噼啪”响,“正月十五出发最好,星轨平稳,还能赶上那边的元宵灯会。”林骁从烟袋里捻出烟丝,慢悠悠地装:“就咱仨?不告诉毅儿他们?”
“不告诉,”苏约端着刚切好的萝卜丝过来,撒在汤里,“让他们忙自己的去,咱仨偷回闲。”她的指尖碰了碰林骁的手背,又缩回去,像怕被烫着似的。这小动作,林骁看了快一辈子,每次都让他心里发暖。
夜里雪停了,月光把雪地照得发亮。林骁和苏约坐在炕上,听着隔壁屋苏瑶匀净的呼吸声,像听着一首安稳的歌。“还记得她刚到林家那年不?”苏约往他怀里塞了个暖水袋,“扎着俩羊角辫,怯生生的,见了谁都躲。”林骁嗯了一声,烟袋锅在炕沿磕了磕:“现在倒成了能给咱做主的丫头。”
窗外的梅枝被雪压得轻颤,有花苞忍不住探出点红。苏约忽然说:“骁哥,咱走那天,就穿你那件藏青色的棉袍吧,我给你配条新围巾。”林骁知道她说的“走”,是去黑渊,也是……更远的地方。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暖水袋旁捂得发烫:“听你的。”
三、执手同行
正月十四的清晨,竹院的梅全开了。雪压着红瓣,像堆了满枝的胭脂,冷香漫出墙外,引得巷口的孩子都踮脚往里看。林骁穿着藏青棉袍,苏约给他系了条枣红色围巾,针脚是她连夜赶的,上面绣着小小的星蓝花。
“舅公,围巾歪了。”苏瑶伸手帮他理了理,指尖触到他颈后的皮肤,凉得像块老玉。她自己穿了件驼色大衣,是去年孙子给买的,说“奶奶穿这个显年轻”。林骁看着她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给他递野果的样子,那时她的头发还是黑的,像浸了墨的绸缎。
去星港的飞船是苏瑶包的小型客运舰,舱里摆着他们带的梅糕和腌梅干,还有林骁那把用了一辈子的老剑——他说“黑渊的风硬,带着剑踏实”。苏约靠在舷窗边,看着地面的竹院越来越小,像块被雪盖着的碧玉。“等回来,咱把西厢房翻修下,给瑶丫头留间房。”她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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