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竹院春秋几度轮,残碑犹记种花人。
剑痕已蚀青锋老,梅蕊仍含旧岁春。
后辈窗前温故卷,清风檐下拂新尘。
人间纵有千年隔,一脉书香续火薪。
一、书痕
星历95年的谷雨,竹院的星蓝花爬满了新修的竹篱,蓝得像片流淌的云。林砚之坐在堂屋的梨花木书桌前,指尖拂过一本泛黄的《星舰维修手册》——是林骁当年给毅儿批注的那本,纸页边缘卷着毛边,空白处的字迹力透纸背,有些地方还沾着褐色的油渍,是修机甲时不小心蹭上的。
桌角的砚台里,墨锭还剩小半块,是苏约当年磨墨用的,上面刻着“梅韵”二字,磨得边缘都圆了。林砚之往砚台里倒了点清水,拿起墨锭慢慢磨,墨香混着窗外的花香漫开来,像浸了岁月的酒。
“小砚叔叔,这字歪歪扭扭的,是太爷爷写的吗?”苏念凑过来看,她已经长成半大的姑娘,羊角辫换成了马尾,手里捧着本林骁的日记,正指着某页的小哭脸笑。那是林骁写“星蓝花又枯了”时画的,眼泪珠子画得像颗颗小豆子。
林砚之笑着点头,给她讲起林骁浇花的趣事:“你太爷爷总把水浇多,花涝死了就蹲在花畦边叹气,你太奶奶就笑他‘握剑的手,侍弄不了花草’,转头却偷偷把花移到新土盆里。”苏念听得眼睛发亮,在日记的空白页画了朵星蓝花,说“给太爷爷的花补一朵,这次肯定活”。
书桌的抽屉里,压着张褪色的药方,是苏约写的“星蓝花三钱,梅瓣五分”。林砚之把药方抚平,夹进自己的研究笔记里——他正在写《林骁与黑渊战役:从家书看战士的柔情》,那些藏在药方、批注、日记里的细节,比任何史料都鲜活。
磨好的墨汁浓得像夜,林砚之提笔蘸墨,在稿纸上写下:“真正的英雄,从不是史书里冰冷的名字,而是会为一朵花枯萎而叹息,会为爱人的药方而珍藏的普通人。”笔尖划过纸页,“沙沙”的响,像林骁在耳边轻轻应和。
二、灶温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灶房,土灶上的铜壶“咕嘟”响着,水开了。林砚之揭开锅盖,一股白汽涌出来,带着梅枝炭的香。灶台上的粗瓷碗摆得整整齐齐,是他按苏约的习惯码的,碗沿的缺口对着里侧,说“这样客人看不见,不丢人”。
苏念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她的侧脸,像当年苏约的影子。“太奶奶蒸的梅糕,是不是要放很多糖?”她往灶里塞了根松木,火苗跳得老高,“上次我按方子做,甜得牙疼。”林砚之笑着往面盆里加梅干:“你太爷爷爱吃甜,你太奶奶总偷偷多放半勺糖,嘴上却说‘少吃点,伤牙’。”
蒸笼里的梅糕渐渐发起来,顶得笼屉“咔哒”响。林砚之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蒸梅糕,面没发好,硬得像块砖,他蹲在灶前叹气,仿佛听见林骁在说“傻小子,水温和酵母要刚好,跟调机甲引擎一个理”。现在的梅糕蓬松得像云,甜里带着梅的酸,是他试了几十次才找到的味道。
灶房的墙上,挂着串风干的梅枝,是去年冬天剪的,枝桠上还留着小小的花苞痕。苏念踮脚够下一根,说“太爷爷的烟袋杆,是不是用这种枝子做的?”林砚之点头,想起林骁的烟袋杆——那是用老宅的梅树枝做的,烟锅上的包浆,浸着几十年的烟火气。
梅糕熟了,林砚之拿出两个粗瓷盘,摆上刚出锅的糕,上面撒着红糖,撒成小小的梅花形——是苏约的做法。他往盘里放了双竹筷,摆在灶王爷的神龛前,轻声说“太爷爷太奶奶,尝尝今年的梅糕”。香烛的烟在阳光里飘,像在说“好,好”。
三、剑影
院心的石碾旁,那把老剑被擦拭得锃亮,斜斜插在青石底座上,成了竹院的“镇院之宝”。苏念的弟弟苏望——小名叫“望儿”,和林望之同字——正拿着把小木剑,学着林砚之教的招式比划,剑穗上的星蓝花结是他自己编的,歪得像只小蝴蝶。
“小砚叔叔,太爷爷的剑真能劈开陨石吗?”望儿仰着小脸问,额头上的汗珠亮晶晶的。他刚从星舰学院放假回来,眼睛里的光像极了年轻时的林骁,总缠着要听黑渊战役的故事。
林砚之拔出老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剑脊上的浅痕依然清晰。“当年你太爷爷用它劈开的,不是陨石,是敌军的机甲舱门,”他指着那道痕,“这是你太奶奶不小心碰的,后来他总说,这道痕比任何战功都金贵,因为里面有她的温度。”
望儿凑过来,小手轻轻摸着剑鞘上的“守”字,忽然问:“太爷爷守的,到底是星港,还是竹院?”林砚之把剑递给望儿,让他握住剑柄试试:“都是。他守星港,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守住自己的竹院;他守竹院,是因为那里有他想守护的人。”
望儿握着剑,站在石碾上,忽然喊了声“冲啊”,像林骁当年在黑渊战场上的模样。林砚之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毅儿的话:“守护这两个字,从来不是血脉里的债,是心尖上的念。”那些藏在剑影里的温柔,终究还是传给了新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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