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苗棚的塑料布上凝结着一层薄冰,晨光透过冰花折射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婉清蹲在育苗盘前,指尖轻轻拂过“寒育一号”的新叶,叶尖上还挂着颗水珠,颤巍巍的,像谁不小心撒落的星星。
“你看这叶筋,”她抬头朝杨浩宇招手,声音里带着点雀跃,“比昨天硬挺多了,绒毛都竖起来了,这是在使劲扎根呢。”
杨浩宇凑过去看,果然见那些嫩绿色的叶片上,细密的绒毛根根分明,像裹了层细纱。他想起苏婉清昨天带来的东洼黑土,掺了土的育苗盘里,根系正沿着盘壁悄悄蔓延,白色的须根像绣花线似的,在黑色的土壤里织出张细密的网。
“赵刚呢?”苏婉清往棚外望了望,雪停后的晨光把天地都染成了淡金色,却没见着那个总爱咋咋呼呼的身影。
“去捡柴了,”杨浩宇往灶膛里添了块劈柴,火星子“噼啪”溅起,“说要给你烧点热乎的玉米糊糊,昨天看你总往手上哈气。”
苏婉清的耳尖悄悄红了,她转过身去整理育苗盘,声音低了些:“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不冷。”话虽这么说,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林默昨晚给她戴上的棉线手套——手套上还沾着点东洼的黑土,带着股阳光晒过的味道。
棚外传来赵刚的吆喝声,他扛着捆干柴大步走进来,棉帽上的雪簌簌往下掉:“苏姐,杨哥,快看我捡着啥了!”他把柴捆往地上一放,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几个冻得硬邦邦的苹果,表皮上还结着层白霜。
“这是供销社王大姐给的,”赵刚搓着手笑,“说这叫‘冻秋梨’,化了吃比新鲜的还甜。我想着苏姐肯定没吃过,特意给你留着。”
苏婉清拿起一个冻苹果,冰得手指发麻,却舍不得放下:“在东洼只见过冻柿子,这苹果冻了真能好吃?”她把苹果往暖风机旁边放了放,“等化了咱们分着吃。”
林默抱着记录本跑进来,鼻尖冻得通红:“杨哥,苏姐,测了温度!棚里现在十八度,比昨天高了三度呢!”他把温度计举到两人面前,红汞柱稳稳地停在刻度线上,“外面的雪开始化了,屋檐滴的水都能听见响。”
果然,棚外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像谁在拨弄琴弦。杨浩宇走到棚门口,推开条缝往外看,雪水顺着棚顶的塑料布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倒映着淡蓝色的天。远处的田埂上,有串新鲜的脚印,从公路一直延伸到育苗棚,脚印边缘已经有些融化,显得软乎乎的。
“谁来过了?”他回头问赵刚,那串脚印看着有些眼熟,鞋码和步幅都像是……
“是王大爷!”赵刚一拍大腿,“刚才在路口碰见他,说给咱送点新磨的玉米面,还问苏姐要不要捎点回东洼。我让他放路口了,想着吃完早饭去取。”
苏婉清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我去吧,正好活动活动。”她把棉线手套摘下来,叠好放进布包,“你们看着苗,我去去就回。”
杨浩宇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脚印踩在融化的雪水里,留下串浅浅的水印。林默突然凑到他身边,小声说:“杨哥,你看苏姐的脚印,是不是和你上次去东洼看到的一样?都是脚尖朝里,踩着特别轻。”
他愣了一下,想起上次去东洼换麦种,确实在苏婉清家的菜园里见过类似的脚印,当时还以为是她总蹲在地里干活,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此刻看着雪地上那串渐行渐远的脚印,突然觉得,那更像是怕踩坏了什么似的,每一步都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杨哥,你看这苗!”赵刚的声音把他拽回神,只见育苗盘边缘的土里,冒出点嫩黄色的芽尖,比“寒育一号”的颜色浅很多,像抹了层黄油,“这是啥?难道是土里带的草籽?”
杨浩宇蹲下去仔细看,那芽尖上裹着层薄膜,像是还没展开的子叶。他突然想起苏婉清带来的黑土,当时她说是从自家菜园的篱笆边挖的,那里种着几棵向日葵。难道是……
“这是向日葵苗!”苏婉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手里拎着袋玉米面,额角渗着点细汗,“我家篱笆边种的向日葵,种子肯定是混在土里带过来的。”她放下袋子,蹲到育苗盘前,眼睛亮晶晶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冒芽了,这东西泼辣,不怕冻,正好给‘寒育一号’当个伴。”
赵刚凑过来看热闹:“向日葵好啊!等结了籽,能炒着吃,还能榨油。苏姐你不知道,上次林默吃了回葵花籽,惦记了好几天,说比城里供销社卖的香。”
林默的脸“腾”地红了,攥着记录本往暖风机后面躲:“赵哥你别瞎说……”话没说完,就被苏婉清递过来的冻苹果堵住了嘴——苹果已经化了小半,表皮软乎乎的,透着股酸甜气。
“尝尝看,”苏婉清笑着说,“化透了更甜。”她自己也拿起一个,用手帕擦了擦表皮的水珠,咬了一小口,冰凉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带着点淡淡的酒香,“真的不错,比新鲜苹果多了点酒味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