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还挂在草叶尖儿上,闪烁着熹微晨光。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松针气息和泥土的芬芳。白鸟岩结束了例行的晨练,身体蒸腾着微微热气,脚步沉稳地走回小木屋。
他的目光扫过小屋门口。那只粗陶碗里的早饭——几只捏得圆润的饭团,一小碗腌渍的梅干,依旧原封不动地放在冰冷的地板上。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自从那日他向师傅坦白了藤袭山中关于手鬼的一切,关于那令人窒息的消息,以及自己如何了结了那头盘踞多年的恶鬼……鳞泷师傅便将自己关进了内室,整整三天,未曾踏出房门一步。
白鸟岩默默弯腰,端起那碗冷透的饭食。碗壁冰凉,一如这三天来屋内的沉寂。他心知肚明,师傅需要时间。那深埋心底、如同积年伤疤般的痛楚,即便被重新撕开是为了彻底愈合,也需要一个人去舔舐、去消化。他只是每天清晨做好清淡易入口的饭食,默默放在门口,傍晚再将凉透的碗盘收走,风雨无阻,无声无息地维持着生活的流动。
他如常地生火,将那份为师傅准备的冷饭简单加热成自己的早餐,不紧不慢地吃完。随后,收拾妥当,像过往的每一个清晨一样,拿起靠在墙角的深蓝色日轮刀,系在腰间。
推开屋门,初夏的山风带着暖意扑面而来。林鸟啁啾,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鸟岩径直走向后山那片熟悉的训练场地。步伐从容,一如平常。
没有鳞泷师傅在身边指点,也未曾有那严厉中带着关怀的目光注视,训练场上似乎安静空旷了许多。但白鸟岩心中没有丝毫懈怠。
他知道师傅最终会走出来。他相信那个如山岳般坚韧的老人,也相信这份等待本身,就是一份无声的承诺和力量。他将那份担忧深埋心底,将全部心神投入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呼吸的调整,力量凝聚于指尖,汗水滴落在脚下的泥土中。剑刃破空,精准而稳定,水之呼吸的轨迹在阳光下划出流畅的弧光,仿佛师傅就在一旁无声地审视着。
一个上午的训练接近尾声。白鸟岩气息微喘,汗水浸湿了鬓角,但眼神清亮。准备收刀归鞘之际,一阵奇异的、带着凉意的山风忽地从林间深处涌来。
刹那间,一层薄薄的、如同轻纱般的白色雾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迅速笼罩了这片林间空地。原本清晰的树木轮廓变得模糊不清,阳光被水汽折射,晕染出朦胧的光斑。四周变得安静异常,连鸟鸣虫嘶都仿佛被雾气吞没了。
就在这片氤氲雾气之中,白鸟岩的眼前景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朦胧的光影里,似乎有十余道朦胧而缥缈的身影,静静地浮现出来。他们并非狰狞的恶鬼,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哀思与宁静,如同隔着磨砂玻璃看到的旧影。他们的面目并不清晰,只能隐约感受到一种年轻的气息,带着少年们特有的模糊轮廓。
在那淡薄如烟的身影最前方,站着两道略微清晰的轮廓。
哪怕从未见过,白鸟君也知道他们是谁,因为他们都戴着白鸟君最熟悉的,与那面墙上挂着的一样的消灾面具。(挂在头的一侧)
为首的少年,身形挺拔,拥有一头如同朝霞般柔和的肉色短发。他的姿态里带着一种温和却又无比坚定的气质。在他身旁,站着一位身形娇小、有着瀑布般垂落漆黑长发的少女身影,安静而坚韧。
白鸟岩的瞳孔微微收缩。无需介绍,一股强烈的共鸣在心头升起——那是曾被手鬼吞噬的鳞泷的弟子们!为首的肉色短发少年,是锖兔!而他身旁的黑发少女,自然是真菰!
缥缈的雾气中,锖兔的虚影似乎对着白鸟岩轻轻地点了点头,那身影没有实质的嘴唇开合,但一股温和、带着无比诚挚感激的精神意念,清晰地、直接地映入了白鸟岩的脑海:
“感谢你……白鸟岩君……”
“多谢你……除去了那头鬼……了结了我们的执念……也替我们……报了仇……”
白鸟岩静静地站立,呼吸在胸中有瞬间的停滞,旋即又恢复平稳。有一种深沉的敬意和酸楚弥漫开来。
锖兔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嘱托:
“师傅他……辛苦了太久,承担了太多……”
“义勇……那家伙……”提到这个名字,虚影中似乎带上了一点无奈却关怀的情绪,“性子闷,总是把事都憋在心里……请你也……多帮衬他些……”
那深切的担忧和真挚的托付,如同无形的涟漪在白鸟岩心中荡漾开来。
“请……代我们……照顾好他们……”
带着这份未尽的牵挂与最终能够放下的释然,那如同晨露般清浅柔和的意念渐渐淡去。笼罩的薄雾也仿佛完成了使命,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悄然消散。林间的景象恢复了清晰,鸟鸣蝉唱重新响起,方才的一切如同一个短暂、宁静、却又无比真实的梦。
白鸟岩在原地静立良久。方才那些缥缈身影的意念,那份牵挂与托付,深深地印在了他心里。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林中带着暖意的空气,对着雾气消散的方向,郑重地、无声地点了点头。随即,收刀入鞘,转身朝着小屋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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