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峰之上,那道自裂砖中腾起的微光悬而不散,如一缕未尽的魂火,在凛冽寒风中静静燃烧。
雪粒打着旋儿掠过虚影脚下,却不敢近身,仿佛它本身就是禁忌的化身。
那模糊的身影低头俯瞰人间,目光似穿透千山万水,直落向南方某处——一片被遗忘在群山褶皱里的贫瘠稻田。
与此同时,张宇猛然从虚门前惊醒,冷汗浸透后背,呼吸粗重如风箱拉扯。
他跪在焦土边缘,胸口守墓印仍在剧震,像有一头远古凶兽正用角抵撞他的心脏。
方才那一拉命绳、焚毁命劫影的举动,似乎触动了某种沉睡千年的因果锁链。
可真正让他脊背发凉的,是梦中那两道低语——“第一百零九次……该醒了。”
还有母亲的声音,突兀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恐惧:“别去昆仑……那里埋的不是门,是心。”
他抬手抚过心口,指尖触到皮肤时猛地一颤。
原本遍布胸膛的漆黑鳞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像是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缓缓剥离。
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淡金色的纹路,细如发丝,却脉络清晰——形似稻穗,随他每一次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般在皮下流淌。
这不是伤痕,是印记。
是血脉的觉醒。
“你娘醒一次,忘一次你。”归藏童的声音忽从灵骸空间深处传来,空灵如回响,却字字刺骨,“她不是怕你去昆仑……是怕你想起昆仑。”
张宇瞳孔骤缩。
记忆?
遗忘?
母亲每次醒来都像第一次见他,眼神陌生又熟悉,哼着那首不成调的童谣,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曾以为那是病,是封印反噬的后遗症。
可现在想来——
她是在逃避。
逃避一段被强行抹去、却又深埋骨血的真相。
他缓缓站起,膝盖裂口渗血,脚步却不曾迟疑。
昆仑不能去,那就回源头。
回那个他出生的小山村,回那片祖坟旁百年无人耕种的荒田——梦秧田。
传说,此田埋过九代守墓人的“遗种”。
所谓遗种,并非血嗣,而是他们临死前割下的指尖、掉落的牙齿、乃至封存的记忆碎片。
谁若入梦耕种,必被梦反噬,沦为田中游魂,永世不得超脱。
夜色如墨,山村静得诡异。
连狗吠都消失了,仿佛整座村子都在屏息等待什么。
梦秧田就在祖坟斜坡下,杂草丛生,土地干裂,唯有一尊稻草人孤零零立在中央。
它没有五官,眼窝里插着两束枯黄稻穗,风吹过时,穗子轻轻摇晃,发出沙沙声,像是低语,又像是叹息。
张宇一步步走近。
脚刚踩上田埂,一股阴冷便顺着鞋底爬上来。
不是鬼气,也不是怨力,而是一种更为原始的东西——记忆的腐朽味。
忽然,一个赤脚男孩从田垄深处爬出,浑身沾满黑泥,脸上毫无表情。
正是梦耕童。
他手中捧着一抔土,默默摆成九个小堆,每堆插上一根断竹。
张宇认出来了——那是父亲每年春耕用坏的青玉竹竿,一共九根,一根不少。
这是祭。
也是警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稻语鸦便从夜空俯冲而下,黑色羽毛划破月光,精准落在他肩头。
下一瞬,一羽飘落,触地成字,墨迹如血:
第九代,将醒。
张宇心头一震。
九代守墓人,他是第七代。第八代……难道是母亲?而第九代——
还未容他细想,稻草人双目中的稻穗骤然暴睁!
金芒一闪,仿佛有神志苏醒。
“止步!”一个苍老如风穿谷的声音响起,来自四面八方,“此田不收活人梦。”
秧婆婆,醒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恶意,却有不容违逆的威严,像是大地本身在开口:“踏进一步者,魂归田中,梦为肥料。”
梦耕童突然扑到张宇脚边,手指疯狂在泥土上划动,指甲崩裂也不停歇。
歪斜的字迹渐渐成形:
种梦者,终成梦粮。
张宇低头看着那句话,又抬头望向稻草人。
风停了,稻穗不动,可他知道,她在看他。
“我知道风险。”他声音很轻,却稳如磐石,“但有些事,不是躲就能逃过去的。我娘忘了我,可我记得她。我爹是农民,可他插的每一根竹,都在等一个人回来收。”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双旧鞋垫——粗布缝制,针脚歪斜,边缘磨得发白。
这是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她总说:“垫在脚底下,路才走得稳。”
他将鞋垫贴于心口,闭眼一瞬,仿佛听见她哼唱童谣的声音。
接着,他抽出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截青玉竹竿,插入田心。
灵骸之力顺着经脉奔涌而出,渗入地脉。
刹那间,整片荒田剧烈震颤!
干裂的土壤下,竟有微光如根须蔓延,交织成阵。
稻草人全身枯草无风自动,秧婆婆的声音再起,带着悲悯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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