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右臂蔓延至心口,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被冰锥凿击。阿竹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山石阴影里,粗重地喘息,口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她甚至不敢去看那摔落在地的“沉渊”琉璃盏,盏中那蜷缩挣扎的孩童虚影和无声的哀嚎,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意识。
那根本不是梦境!那是一个被囚禁、被榨取的魂魄!一个绝望的小女孩!
愤怒如同岩浆,在她虚弱的身体里奔涌,暂时压下了恐惧和寒意。执事师兄那冰冷疏离的眼神,其他弟子们澄澈光亮的琉璃盏……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真相在她脑中逐渐清晰——这“沉渊”,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囚笼”!是宗门默许的、某种不可告人的牺牲!
“呜……呜呜……”
细碎的、压抑的呜咽声,如同风中残烛,再次幽幽地从地上的琉璃盏中传来,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伤,固执地钻进阿竹的耳朵。
这哭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里面的“东西”知道她看见了!它在向她求救!或者说……它在绝望中本能地发出最后的声音。
阿竹艰难地撑起身体,剧烈的头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看向那墨蓝色的盏。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块来自深渊的墓碑。那抹幽暗的“泪痕”似乎更深邃了些,如同一个无声的伤口。
逃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这烫手山芋扔回去?任由那个小小的魂魄在无尽的灰雾和冰冷的砂砾中继续被折磨、被榨取,直到彻底消散?
那凄厉到灵魂撕裂的惨嚎声仿佛又在耳边炸响。
阿竹猛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冰冷的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白痕。一股混杂着悲悯、愤怒和决绝的力量,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权衡。
她不能逃。
她踉跄着爬过去,伸出依旧冰冷刺痛但不再犹豫的右手,再次握住了“沉渊”。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掌心蔓延,她却死死攥紧,仿佛要捏碎这冰冷的囚笼。
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用灵力去“探查”那泪痕。她只是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静下来,如同沉入一片无波的古井。她不再抗拒那哭声,反而尝试着将自己微弱的心神,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轻轻地向那哭声的源头“递”了过去。
没有强行闯入,没有灵力激荡。只有一种最原始的、近乎同频的……倾听与靠近。
“别怕……”她在心中无声地呢喃,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仿佛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
就在阿竹心神“触碰”到那哭声源头的刹那,一股庞大而混乱、冰冷粘稠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灌入她的意识!
不再是旁观者的视角,而是……感同身受!
灰暗冰冷的浓雾瞬间吞噬了她!
脚下是令人绝望的、深陷的粘稠淤泥!
刺骨的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钻进她的骨头缝里!
无数灰暗的蜃楼砂砾如同跗骨之蛆,环绕着她,冰冷的光丝刺入她的魂体,贪婪地汲取着某种本源的力量,带来灵魂被寸寸剥离的剧痛和无尽的虚弱!
阿竹的意识在剧痛中颤抖,几乎要溃散。但更强烈的,是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属于小女孩的恐惧和绝望!
破碎的画面在浓雾中疯狂闪现:
温暖干燥的船舱,粗糙但干净的木地板……(家的片段)
一个面容模糊却散发着温柔气息的妇人,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娘亲的怀抱)
海风咸腥的气息,甲板上奔跑的欢笑声……(自由的瞬间)
骤然降临的、遮天蔽日的阴影!
一张布满褶皱、眼神贪婪阴鸷如同秃鹫般的枯槁老脸在视野中急剧放大!带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一只枯瘦如鬼爪、指甲漆黑的手,裹挟着冰冷的黑气,快如闪电般抓来!
“娘——!!!” 撕心裂肺的尖叫!
视野天旋地转,温暖的海风瞬间被刺骨的阴寒取代,温暖的家、娘亲的气息……被彻底隔绝!
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小小的灵魂淹没……
这记忆片段如同一个冰冷残酷的诅咒,在灰雾中不断循环、重复!每一次重复,那被掳走的瞬间恐惧和失去一切的绝望就被加深一分,如同钝刀子割肉,无休无止地折磨着被困的灵魂!而每一次绝望的顶点,那深入骨髓的悲伤和无助,便会化作实质——
一滴晶莹剔透、却冰冷刺骨的……泪珠。
泪珠从女孩虚幻的魂体眼角渗出,并未滴落,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向上飘升,穿过冰冷的灰雾,最终无声无息地融入那墨蓝色的琉璃盏壁深处,成为那抹幽暗“泪痕”的一部分。
一滴……又一滴……
阿竹的意识如同被浸泡在万载寒冰之中,剧烈地颤抖着。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那盏壁上“泪痕”的来源!那是无数个日夜、无数次循环的绝望记忆所凝结的苦泪!是灵魂被反复凌迟后流出的、最纯粹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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