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我重重摔在菜摊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沉重的麻布袋子。
而就在我摔出去的瞬间,下方那个半掩的洞口,伴随着一声更加沉闷、仿佛来自九幽的轰塌巨响,猛地向内收缩、塌陷!阿婆那双最后望向我的、充满嘱托与解脱的眼睛,连同她瘦小的身影,瞬间被翻滚的泥土和黑暗彻底吞噬!只有几缕灰白的头发在最后的光线里一闪而逝,随即被无尽的黑暗埋葬。
洞口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微微凹陷、布满新鲜裂痕的土坑,被歪倒的破竹筐半盖着,像一张刚刚合拢的、沉默的嘴。
“阿婆…”我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怀里的麻布袋子像烧红的烙铁烫着胸口。巨大的悲痛和失去至亲的茫然瞬间将我淹没,喉咙里堵着腥甜的血块,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喧闹和愤怒的咒骂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头,猛地从不远处菜市场的入口方向炸开!
“拦住他们!就是这两个挨千刀的!昨天抢了王婶的韭菜摊!连筐都踹翻了!”
“还有我的葱!我刚进的新鲜水葱啊!全给糟蹋了!”
“赔钱!今天不赔钱别想出这个市场!”
我茫然地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望去。
只见菜市场入口处,两个穿着灰扑扑短打、腰间却系着代表低阶仙门弟子身份的简陋丝绦的年轻人,正被十几个手持扁担、锄头、甚至抄着烂菜叶的愤怒菜农团团围住!那两个弟子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倨傲,其中一个肩上还扛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正是昨天我在韭菜摊见过的那两人!
“滚开!一群下贱泥腿子!知道小爷是谁吗?”其中一个尖下巴弟子嚣张地推搡着挡在前面的老农,唾沫星子横飞,“耽误了执事大人交代的差事,你们吃罪得起吗?!”
“差事?我看你们就是贼!专门偷我们辛苦种出来的菜!”一个壮实的菜贩子怒不可遏,挥起扁担就要砸过去。
“跟他废什么话!抢回来!”另一个菜农红着眼吼道。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推搡、拉扯、咒骂声响成一片!那两个弟子虽然有些拳脚功夫,但架不住愤怒的菜农人多势众,一时间竟被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混乱中,那个扛着麻袋的弟子被一个菜农从侧面狠狠撞了一下肩膀!
“哎哟!”他一个趔趄,肩上的麻袋口猛地一松!
哗啦!
麻袋口散开,里面装的并非什么贵重物品,也不是偷来的蔬菜,而是…一团团灰扑扑、如同揉碎的干草团般的东西!这些“草团”一暴露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接触到外面嘈杂的人气和愤怒的情绪,竟像是被瞬间点燃了!
嗡…嗡…嗡…
无数点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虫般大小的、灰白色的光点,猛地从那些“干草团”里升腾而起!它们密密麻麻,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带着一种茫然、无助、却又充满渴望的微弱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这些光点无视了推搡扭打的人群,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吸引,飘飘荡荡,如同归巢的倦鸟,朝着四面八方菜摊的缝隙、角落、那些堆积着烂菜叶和泥土的阴暗处…飞快地钻了进去!
“我的…我的韭菜…好像…好像精神了点?”被抢韭菜的王婶第一个察觉异样,看着自家摊位上那几把原本蔫头耷脑的韭菜,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咦?这蔫萝卜…怎么感觉…水灵了?”另一个摊主也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摊上的东西。
那些灰白色的光点,正是被抽离、被污蔑为“执念”、被强行压缩封存的…最纯粹的梦想碎片!它们此刻脱离了束缚,如同迷途的游魂,本能地寻找着最初的土壤和生机,悄然融入那些被遗忘的角落。
“该死!我们的‘草料’!”那个尖下巴弟子看着四散飞逸的光点,脸色瞬间煞白,又惊又怒,“快!抓住它们!”
然而,晚了。那些微弱的光点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在菜摊的缝隙里,无影无踪。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抱着怀里的麻布袋,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袋子里的“种子”似乎感受到了外面逸散的同源气息,隔着粗糙的麻布,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温热感。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小、带着浓浓睡意和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在我袖中那截断剑深处哼哼唧唧地响起:
“吵死了…大清早的还让不让剑安生…咦?”剑灵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抽了抽鼻子(如果它有的话),“好香…好纯粹的…梦渣子的味道…嗯?小丫头,你怀里揣的什么硬疙瘩?硌着本剑灵了!”
我下意识地隔着袖子按了按袖中的断剑和怀里的麻布袋子。
“哦?藏梦的种子?还是老东西压箱底的?”剑灵的声音透着一丝讶异,随即又变得懒洋洋,“行吧…总算有点好东西了。今晚不用啃那又冷又硬的生红薯咯!听剑灵的,丫头,找个锅,把这玩意儿炒一炒!保管比龙肝凤髓还香!吸溜…” 它甚至还模拟了一下吸口水的声音。
炒…炒了?比什么都香?
我低头,看着怀里这个阿婆用命换来的、承载着唤醒无数被剥夺之梦最后希望的麻布袋,又看了看袖中这截不靠谱的断剑,再想想阿婆最后消失在黑暗中的眼神…
一种极其荒谬、却又带着无尽悲凉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对“香”的那么一丝丝不合时宜的幻想。
仙门禁地…唤醒执念…炒种子?
前路茫茫,如同这朔方城初冬弥漫的、带着铁锈和绝望味道的晨雾。而身后,那两个灰袍弟子气急败坏的吼叫,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清晰地传来:
“追!那小杂役肯定就在附近!她身上带着‘容器’的气息!跑不了!”
我猛地一激灵,抱着怀里沉甸甸的麻布袋和袖中断剑,如同受惊的兔子,一头扎进了旁边堆满破筐烂篓、散发着霉烂气味的狭窄小巷深处。冰冷的晨风灌进喉咙,带着铁锈和绝望的味道。
袖中,剑灵那没心没肺的哼歌声,断断续续,如同鬼魅般飘荡在死寂的小巷里,钻进我混乱的脑海:
“…炒个种子香又香…气死那帮…灰皮狼…嘿哟…今晚不用…啃红薯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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